李通如愿棄郎陵的基業,他也不用猶豫至今了。
郎陵的地理位置不錯,交通便利,遠控荊襄,近依宛洛,地形也有利自守,其西部多山,東北則是曠野平原,與陽安、北宜春、慎陽各縣壤地相接牙錯,實堪稱形勝天成。
但李通不愿棄的并非是這塊地盤,而是依附他的百姓。
依附他的百姓多是他的鄉人和郎陵周近人,如今雖是亂世,猶故土難離,他如果決定離開郎陵的話,這些百姓不一定會肯從他離鄉背井,如此一來,他的實力就將大打折扣。
李通雖然年輕,但對“人為亂世之本”這一點卻是看得非常清楚。
沒有了這數千家從附他的百姓民眾,他就算是能帶走個千兒八百的部曲、徒附,又有何用?所謂“人多勢眾”,人少了,勢自然就小,勢一旦小,他也就難以得到別人的重視和重用。
因是,盡管荀愔的長者風使他不由心生親近,關系到自身的根本利益,他卻不能盲目。
荀愔在郎陵待了兩天,最終和李通約定:待做好了臨戰的準備,至遲四五天后,李通對呂布宣戰,宣戰之同時,由孫堅表他為郎陵都尉,使他全權負責郎陵的軍事、民政。
李通擔憂在對呂布宣戰后,袁術可能會從南陽、江夏遣兵來攻,荀愔答應他:如果出現這種情況,徐州兵、豫州兵都肯定會援救他,絕不會坐視不管,畢竟郎陵如失,對汝南只有壞處。
定下協約,荀愔便即告辭。
因為協約中有涉及豫州的內容,所以荀愔遣人快馬先把協約的內容給許仲送去,再由許仲遣騎轉送給孫策,他隨后而行。
荀愔雖是乘車,不是騎馬,一路上也行得不慢,兩天后到了安城,準備北渡汝水的時候,他聽到了一道消息:呂布從平輿撤圍,已渡澺水,正在繼續南下,似是要回師南陽。
荀愔急忙令侍騎入到安城縣內,找縣寺的人打探詳情。
不多時,侍騎從縣中出來,一個百石吏跟在其后,料是縣寺的吏員,觀其模樣,臉頰內陷、招風耳,狀貌丑陋。侍騎領著這個百石吏到得近前,回稟說道:“這位是縣中的主簿周君。”
聽了此吏之姓,再觀其尊容,荀愔心中一動,想道:“莫不是周彥祖之后?”
安城有一名族為周氏,東周時的汝墳侯姬烈之后,前漢開國,興續周嗣,封姬烈的后人周仁仍為汝墳侯,賜號正公,由從徙居安城,開了安城周氏這一支,自前漢至今,簪纓相繼,累代二千石,本朝和帝、安帝年間,其族中有一個叫周燮的,字彥祖,生得曲頷折額,丑狀駭人,險為其母所棄,幸賴其父以為“吾聞賢圣多有異貌”,這才被撫養長大,后乃有名。
——早年間,與李通不睦,被李通所殺的周直也是安城周氏之后,正是因了族中之勢,這個周直當時才能聚眾至二千余家。
雖是懷疑這個周主簿是周燮之后,這種話卻不好當面問起,荀愔因也就只當沒有想起這回事兒,從車上下來,兩下見禮,問道:“適聞路人說:呂奉先撤圍平輿,已渡澺水?”
周主簿已從侍騎那里得知了荀愔的身份,一來敬畏荀貞的聲名,二來許仲現駐軍所在的葛陂東雖屬鲖陽,卻正與安城交界,故此他對荀愔執禮甚恭,恭謹地回答說道:“是。”
“他是要回南陽郡,還是要做別的什么?孫都尉可有檄文發到?貴縣對此可有所知?”
“昨日晚上,縣中剛接到了孫都尉、黃都尉和府君的傳檄,檄中言道:呂布小狡,此番回撤,其意未明,令鄙縣需當嚴守自御,以免遭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