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俊這天出了營后,沒有再回去,一直在高處細細地觀察孫策的營地。
看到中午,他心中有了數,乃才回入營內,去到趙寵帳中,說道:“趙司馬,孫賊可破矣!”
因了孫策掠奪百姓的緣故,“孫伯符”三字,臧俊也不喊了,直接呼他為賊。
趙寵正在吃飯,把臉抬起來,咀嚼著炙肉,抹掉嘴角的米粒,嘟嘟囔囔地問道:“計將安出?”
臧俊挺身立在趙寵的案前,說道:“我今天觀察了半日,那數百豫州兵出營以后,孫賊營中并無別的兵馬外出。由此足可見,這絕不是孫賊的誘我之計!孫賊部曲兩千余人,連著兩日,他遣出營去掠奪鄉里的兵士,都是七八百人;這樣,他的營中就只剩下了千余人。”
趙寵費勁地把肉咽下,問道:“司馬的意思,是想你我兩部,趁機襲其營壘么?”
“非也。”
“那是?”
“昨天暮時,出去掠奪的豫州兵還營,在營中的其余豫州兵士,蜂擁出去迎接,場面亂成一團。我的意思是,你我兩部,可以在這個時候,等今天出營的豫州兵士歸還之際,去攻其營!以我之嚴整有備,攻其之散亂無備,勝之易矣!”
趙寵想了半晌,還是有點擔憂,說道:“只怕這是孫伯符之計啊。”
臧俊慷慨說道:“我身為郡兵司馬,有守土安民之責,焉能無視孫賊掠我百姓?司馬如果仍是擔憂此為孫賊之計,今暮進攻之時,我愿領我部為先,如能戰勝,司馬請率部跟進;如竟真是中了孫賊之計,有我在前阻擋,司馬亦可安然撤退。”
趙寵說道:“好!那就按司馬說的辦。”
兩人商定,就各傳令部中,做好備戰。
快到傍晚的時候,臧俊、趙寵留了老弱兵卒三百,看守營寨,率余下兵卒,悉數潛出營外。
臧俊并派人通知城頭,叫冤句縣尉李象,等到敵我兩軍開戰之時,於城上擂響戰鼓,以懾孫策部的豫州兵,亦是為己方的聯軍助威。
李象自無不允之理。
縣寺游徼梁逵,也在城樓。
卻那梁逵,這幾天也是辛苦,內城縣寺、外城城頭,來來回回地不知已跑了多少趟。
梁逵聞得臧俊要進攻孫策,不覺緊張起來,對李象說道:“尉君,你覺得會打贏么?”
李象說道:“仗尚未打,我怎知輸贏?”
梁逵憂心忡忡,說道:“萬一臧、趙兩位司馬敗了,可如何是好?”
他記得前兩天李象說過,城中守卒只有數百,且多是農夫,連四面城墻都不夠兵力去守,倘若臧俊、趙寵戰敗,冤句城恐怕就下場不妙了。
李象倒是鎮定自如,還是剛才的那句話,不過換了個說辭,說道:“仗尚未打,你怎知輸贏?”
梁逵佩服得不得了,說道:“尉君,你的膽子是真的大!都這個時候了,你還這般鎮靜。”
李象摸了摸濃濃的須髯,說道:“不鎮靜又能怎樣?既然命懸人手,只能聽天由命。”
梁逵低聲重復了兩遍李象的話,仰臉看向天空,浮云朵朵之下,鳥雀飛過,他忽然產生了一種羨慕鳥雀的情緒,心中不由自主地想道:“尉君與縣君,皆朝廷命卿也,是尋常黔首仰望不可及的,現而下,命且懸他人之手。
“我這個游徼,大小也食俸百石,往年不說橫行縣鄉,那縣中、各鄉的浪蕩惡少年,見著了我,也是如羊見虎;可如下,比起統帶兩千兵卒的孫伯符,我算個什么東西?不與孫伯符比,與他帳下的一個兵卒比,我算個什么東西?還不是刀下的一塊肉么?
“鳥雀雖微,卻能自在飛翔,我身而為人,命不由己。唉,藏司馬、趙司馬若是兵敗,我城怕是不能得免,我如身死,來生,愿生為鳥雀,不為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