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貞不以為然,先是說道“賢兄對自己過謙,對別人過譽卑己高人,固然賢士之風,然於今亂世,卻無裨益弟之愚見,賢兄以后最好再勿如此”
語重心長的教誨一般,數句說完,荀貞接著說道,“我與高元才雖然不熟,其人之能,我亦有知。我聽說他到并州以后,先是召其從弟高柔,委以領兵之重任,繼又多召其鄉陳留之士,分別付以心腹之托,此任人唯親,用人唯鄉黨也,賢兄謀量深遠四字之評,我看這高元才他是當不起的若非要將他與賢兄較之,蓬蒿之比與玉樹也。誠如賢兄所言,并州北有諸胡,南有張飛燕,且白波黃巾雖為賢兄剿定,州內猶多亂賊,最重要的是,此地處涼、冀之間,北已遮諸胡,南復瞰二都,形勝之地也,非得有如賢兄者鎮之,朝廷才能安。請賢兄就勿要再自謙相辭了”
袁紹穩穩當當地跪坐席上,慢慢騰騰地撫摸胡須,不急不忙地說“且容我再思”的形象,不期而至,浮上了曹操的腦海。
“本初,你若是肯從我言,與我聯兵勤王討賊,我何至於頓兵於下邽,又何至於不得渡渭只怕此時圣上與朝廷,早就被你我迎到鄴城去了又怎會還由得著貞之在這里說,表我為并州刺史鼠目寸光啊,本初,鼠目寸光也,本初”曹操懊惱暗嘆。
在具備相應的實力之前提下,誰能控制朝廷,誰就能在政治上占據主動權。
勤王除賊功成,朝廷現在還不算掌控到手,“錄尚書事、車騎將軍”等任官,荀貞還沒有正式就任,可是威力就已經出來。不需要真正的付出什么,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一道圣旨下到,一個任命下到,就能把其它的諸侯攪亂,勾起他們內部或者彼此的猜忌、矛盾。
就拿舉曹操為并州刺史來說,這道圣旨、這道任命如果真的下到,曹操即便是推辭不受,可是袁紹、以及高干,他們卻難道會不生猜疑么一則猜疑曹操是不是暗中投向荀貞、投向朝廷了二者猜疑并州的士人、豪強、郡縣長吏,會不會因為這道詔令之下而擁護曹操就像李傕、郭汜的內斗之起,猜疑一生,就很難消弭,非但很難消弭,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猜疑會越來越深,發展到最后,弄不好就會掀起一場血雨腥風。
又不止曹操、袁紹這里可做文章,南陽也可做文章,給呂布任個什么職,呂布、袁術俱無謀,那他兩者脆弱的聯盟關系會不會就破裂荊州也可做文章,給長沙太守張羨任個什么職,他會不會認為自己得到了朝廷、荀貞的支持,就有勇氣起兵去和劉表斗揚州也可做文章,重新表個自己的人做揚州刺史,是不是就可以討伐不服,名正言順地收揚州入囊
可以做文章的地方太多,當然,這些文章也不是說做就做,具體什么時候做,還得等合適的時機。暫亦無須多言。
話回當下帳中,曹操已是數辭,荀貞執意要舉,王邑又非蠢人,他當然從中察出了異常,稍作思酌,也猜出了這異常的根源是什么。
卻再看荀貞注視著曹操的溫和目光,王邑這個時候,隱約感到,其中竟似是蘊藏凌厲的殺氣。
這殺氣也許不是王邑的錯覺。
荀貞掌兵至今已十余年,十余年間,大小數十戰,又領掌三州,久居人上,稍微不加掩飾,不怒自威的氣勢,就能使膽怯者腿軟下拜,又何止是有些殺氣而已
王邑正想尋個話頭出來,緩和帳中氣氛,一聲喟嘆入耳。
觀之,是曹操所發。
隨從曹操而來,現也在帳中坐著的滿寵,應聲問道“公緣何發此喟嘆”
曹操從腰間革帶上摘下一物,捧於手中,示與荀貞和諸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