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入營時未帶隨從,是獨身一個進的營中,就向荀貞告了個罪,退出帳外,急匆匆地出營,找到董昭,叫上一起,又急匆匆地還回營內帳中,叫董昭拜見荀貞。
董昭今年虛歲整四十,高矮與張揚相仿,但不如張揚健壯,頗為清瘦,也不知是天生的,還是因為得罪了袁紹,這些年把他給愁得,須發甚為稀疏,眉毛亦總不自覺的皺在一起,與荀貞行禮之時,不經意間,和荀貞對視了眼,荀貞看到,他雙眼深沉。
不等董昭行禮完畢,荀貞已從席上起身,親下到帳中,把他扶起,笑道:“久聞君之大名,以雷霆手段安定巨鹿、運籌帷幄剿滅魏郡群賊,真雄杰之士也!我久思與君一見,不意今日沾了張將軍的光,在洛陽與君相會,不勝快慰!”
荀貞的禮賢下士、虛懷若谷,董昭久有聞聽,今日一見,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
他繃緊的心弦為之稍安,恭謹地回答說道:“昭斗筲之才,微薄之名,焉敢污明公清聽!數年之間,明公連敗強敵,於今跨據三州,又勤王功成,迎天子駕幸潁川,名動海內,威震天下,若論雄杰,明公才是真正的雄才!昭亦久思拜見明公,苦於一直不得機會也,今日有幸得見明公尊顏,三生有幸,昭不勝雀躍之喜。”
荀貞笑道:“我與君一見如故,敢請稱君字可乎?”
相比於名,字是關系親近之人才好稱呼的,荀貞與董昭這是初次相見,如果就以字呼董卓,可能有些不太合適,但話說回來,荀貞現而下是何等身份?如董昭所說,他已是跨據三州之地,要實力有實力,并已被朝廷拜為車騎將軍、錄尚書事,要權力有權力,他肯呼董昭之字以示親近,完全可以說是折節下士。董昭求之不得,連忙答道:“昭不勝惶恐,敢不從命。”
荀貞請他落座,等他坐下后,才回到主位,自也坐下。
叫帳外的從吏進來,給董昭送上湯水,荀貞撫摸短髭,笑吟吟說道:“公仁,今日是你我初見,可是我就發現,你說話不老實。”
前一句還在示以親密,后一句卻就指責,董昭愕然,情不自禁就要起身下拜。
荀貞止住了他,笑道:“無須多禮。”
董昭半起身,低頭小心,問道:“昭斗膽敢問明公,昭哪里不老實了?”
荀貞笑道:“你剛才說,你久想見我,可是苦無機會,這句話說的不老實。”
董昭不知荀貞此話從何而發,一時語滯,無從回答。
聽荀貞接著說道:“董范是你的仲父,董樂是你的族弟,對么?”
董昭應道:“回明公的話,是。”
荀貞說道:“董范現在兗州州府為從事,董樂現在濟陰郡府為曹掾,卿若是果真久思見我,為何不通過董范、董樂來見我,而留居河內?”說著,看了張揚一眼,笑道,“是因為張將軍待卿恩情甚篤,還是因為卿覺得我沒把兗州治好?”
董昭明白了荀貞的意思,知荀貞這其實是在開玩笑,放下了心,回答說道:“明公,設若兗州無明公,則肆虐橫行的黃巾賊子何得剿滅?鄙州之士民,悉賴將軍得安,將軍之功德厚矣!”
董昭的這幾句話,只說了沒有謁見荀貞,不是因為荀貞沒把兗州治好,但沒有提張揚是否待他恩深,這是理所當然之事,一則,張揚就在身邊,二來,張揚雖然是等同於把他扣留在了河內,然素來對他待之以禮,他是不能說張揚壞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