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仙欲言又止,最終含糊不清道:“癥結恰恰在于……西涼戰事的走勢,與我有一定牽連……總之,我屬于樹挪則死的格局,走脫不得,但是我有些孩兒和賀家子弟,涉足不深,只要及早搬離此地,未必沒有一線生機。”
陳青牛直截了當道:“又關我何事?”
狐仙笑了,“自然是無利不起早,陳仙師的脾性,我大致清楚……”
陳青牛第三次插話,斬釘截鐵道:“我正在進行的兵家修行,是重中之重!一旦中斷,后遺癥之嚴重,遺禍之長久,是你無法想象的!”
狐仙嘆息一聲,仿佛是早有預料的緣故,雖然很是失望,臉色卻也談不上絕望。
只是有些遺憾。
就像有些可以讓好事變得更好、或是讓壞事不至于更壞的事情,沒能做成。
陳青牛猶豫了一下,臉色肅穆,盯著它。
當年回頭巷慘案發生,朱雀王朝出動一撥頂尖修士來此查案,賀家狐穴就毗鄰于回頭巷,可以說是就在那些人的眼皮子底下,但是到最后,賀家和狐穴都完好無損,顯然這其中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曲折秘史。陳青牛對此怎么會沒有懷疑,這頭來歷不明的狐仙,不但要無害于鐵碑軍鎮屹立于朱雀邊境,甚至可能還需要裨益于西涼邊境。
否則以朱雀朝廷對待修士的苛刻態度,很難容忍它的存在。絕不是如狐仙自己所說,當時早早遠離避難去了,就能夠逃過朱雀修士的眼線盯梢和嚴密追捕。
陳青牛突然問道:“你當真不愿意坦誠相見?”
狐仙輕輕看了他一眼,那雙動人的秋水長眸當中,滿是無聲的言語。
陳青牛起身道:“帶我去賀家院子參觀參觀。”
她嘆了口氣,帶著陳青牛穿過小門,來到一墻之隔的賀家大宅。
但是陳青牛關上門后,就馬上停步,“你先設下一個言語禁制,我們就在這里說。”
狐仙笑著打了個響指,天地為之寂靜。
她懶洋洋背靠著墻壁,抬頭望天,一言一語,娓娓道來。
“一千兩百年悠悠歲月,多少物是人非,而我也終于即將渡劫成仙。”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當年商湖母蛟在即將化龍之際,便遭逢一場滅頂之災。前車之鑒,我如何能夠不擔心?一開始,覺得你就是我的應劫之人,如你所猜,我當時的確是懷有殺心的。后來發現并不是你,也就與你做起了鄰居。我修道之初,千年之前,一開始氣數就捆綁于此地,我若是離開,就等于斷了長生之路。賀家有位先祖,是我的第三關,在那之后,我就安心在此扎根,隨著我修為的遞增,不但與一座鐵碑軍鎮同氣連枝,最后甚至與整個西涼的氣運,盤根交錯了,再往后,只要我證道成就天仙,就能夠庇護整個朱雀王朝。”
“早年回頭巷慘案,雖是人禍,但何嘗不是天道示警?但是朱雀修士早早得到欽天監的叮囑,非但沒有找我的麻煩,反而還讓人秘密來此駐守,幫我渡劫。一旦成功,我就可以與朱雀王朝國祚相連,福禍與共。當然,到時候我總算可以離開西涼,在朱雀版圖任意游走。我們狐族,與蛟蟒化龍的情況,有相似又有不同,后者會妨礙一地氣數,將其鯨吞干凈,轉化為自身力扛天劫的底蘊,而我們狐族天生親近人道,就不會有此隱患。所以朱雀王朝,對我以禮相待,甚至當年朱雀皇帝還親口許諾,只要我渡劫成仙,他就帶著文武百官,封禪一山,助我成為一座巍峨山岳的神道正神,享受朱雀蒼生的鼎盛香火。”
“但是近期,我發現自己和朱雀京城氣息相接的那根‘心弦’,竟然有崩斷的跡象。”
“若是天道傾軋,我實在沒有信心,就想著希望你能夠將那些孩子們,帶離軍鎮,只要離開了西涼,她們就等于掙脫了這段因果,雖說我若是僥幸成仙,她們也早早絕了那份大福緣,但是我不愿冒這個險,寧可她們平安離開是非之地,找個山清水秀的異鄉。所以才找到你,把她們托付給你,你只需要送到邊境即可。”
一口氣說完后,這頭狐仙身后主動露出八根雪白狐尾,不是示威,倒像是一位天真爛漫的少女,在顯擺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