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爬上竹椅,這一次沒有躺下,而是從老人送他的小書包里拿出課業,一份昨日罰抄的《孫子兵法》,一份即使不看著書本也能倒背如流的課業,嘴里還不時說起何家發生的事情,將他打了叔父何苗隨從簡單說了遍,簡單說了今早皇宮送來的旨意,以及家里要為他尋個蔡邕的先生……
“何家看似恩寵無限,可這也是因內宮里大公公與陛下的需要,是因為姑母生下了大皇子緣故,早先年大將軍竇武欲要勾結士族豪門殺死內廷公公,欲要挾天子以令天下,繼而引發了黨錮,死了、滅族了好些人,何家與當時的情形幾乎一般無二,唯一的差別就是何家只是屠家子,遠不如梁翼、竇武這般豪門世家出身,即便如此,當年的粱冀、竇武也死的渣都不剩,更何況此時的啥都不是的何家。”
老人微笑點頭,對他討要田地的行為很是滿意,笑道:“對于一群貪婪之人來說,只有表現的更為貪婪才夠放心,做的不錯,至少你還清楚知道當下誰才是真正的大樹,為師問你,你是如何看待內宮賣官的行為?”
何輔一愣,撓頭道:“賣豬肉與賣官有何區別?家里窮了自然是想著賺些銀錢養家,有何好奇怪的?”
老人咧嘴一笑,何輔又是一陣呆愣,他還從未見過老人會笑的如此開心,撓頭說道:“當下的田稅是十稅一,人丁錢是用來支撐軍卒訓練作戰用的,口賦是用于皇家用度的,當然還有其他的收入,比如鹽鐵,比如商賈算賦,但這些都直接建立在田地和人丁之上。”
“關鍵是田地被世家豪強占去,人丁也逃入豪門之中隱匿消失不見,又如何征收到足額田賦?又哪里獲得足夠軍卒使用的人丁稅?現下的財賦還不夠軍卒和官吏使用的呢,又如何滿足皇宮使用?沒錢可不就賣官了?”
何輔撓頭道:“老頭你之前不是說過這個問題了么,怎么今日又想起來了?”
老人笑道:“內宮賣官僅僅只是沒錢供養,就沒了其他原因?”
何輔皺眉想了一會,猶豫說道:“人都是自私的,家里沒了糧米,自是想方設法弄來糧米,或是耕田種地,或是做工賺錢,或是坑蒙拐騙以身涉法……但這都是自個貧窮,從別人口袋里賺取銀錢……”
“可是……若這家人本身就是個大土豪,本身并不缺少銀錢,而是因為下面的奴仆將主家米缸里的稻谷,將主家錢庫里的銀錢偷盜進了自家米缸、錢庫里,以我想來,恐怕會另外尋個外人當家,想方設法制止這種偷盜行為,或是讓他們狗咬狗,迫使他們吐出偷盜的稻谷、銀錢。”
何輔又撓頭道:“可問題是,主家換的人與之前偷盜的奴仆一般無二,也是個偷兒,或是與之前的奴仆一起偷盜主家的米糧、銀錢呢?主家米糧、銀錢豈不是愈發稀少?問題還是沒解決啊?”
老人微笑點頭,笑道:“若是主家讓你做了管家呢?你又該如何做?”
何輔一陣翻白眼,跳到地上伸著短胳膊短腿展示一番,說道:“老頭,小癡今年才十歲,陛下、大公公們都解決不了,您老覺得我能解決?您老也太看的起我了吧?”
老人一陣沉默……
“這個天下……”
“或許需要一個王莽吧……”
老人拍了拍輪椅扶手說道:“亂七八糟的事情就莫說了,現在的你還是以學業為主,蔡邕蔡伯喈是個溫潤君子,就是這對父女命不是很好,遇到你小子或許是件好事。”
見老人起身,何輔忙上前將老人抱起,奇怪道:“老頭你認識蔡先生?”
“沒見過,但此人確實是天下少有敦厚良善君子,不可輕侮之,對你日后也多有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