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何以見得?”
聽了小混蛋話語,老人也來了興趣,至于旁邊的雄壯漢子,除了站立在旁邊的周嗣忠、周嗣良的冷意越來越盛,一老一少像是沒有丁點在意。
何輔一邊輕捏枯萎的腿腳,一邊頭也不回輕笑道:“小先生看著彬彬有禮,看著禮敬有加,看著極為敬重雄壯漢子,卻也可以反過來看,彬彬有禮、禮敬有加也是拒人之千里之外。”
“呵呵……”
老人微微點頭,笑道:“若僅此是無法令人信服的,小癡也成了挑撥他人兄弟情誼的小人、偽君子,這名聲可不怎么好啊?”
“唉……”
何輔嘆氣苦笑。
“先生,小癡的‘不孝’聞名于洛陽,再有個‘小人、偽君子’名聲又如何?你我師徒又豈會真的在乎這些?”
“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老人微笑點頭贊同,何輔又撓了撓頭。
“婦人和孩子坐在小先生身邊,當是小先生的妻兒。”
“先生還請教我,若先生衣著華麗,身邊妻兒卻衣著陳舊,在見了地位尊崇之人時,目光閃躲不敢直視,手掌總想掩飾被樹枝刮破了的衣角……”
“先生又該是個怎樣的人呢?內心自信強大的人,還是個太過虛榮的人?”
老人伸手輕敲了下大圓腦袋,輕笑道:“難道小癡就沒聽說過‘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話語?穿的好一點,不愿他人看到自己的窘迫、尷尬也是人之天性,你小子又如何可輕言定論?”
何輔無奈道:“先生的‘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本身就不對好吧?若真是這般的人,無論他如何善待兄弟,如何的仁義,那也是因為兄弟有利用價值,一個連枕邊女人都能棄之若履,本性就是個自私自利之人,又如何可讓人用命信之?”
“當然了……”
何輔撓頭道:“人窮了,地位低了,最是容易不自信,隨著未來地位高了,有錢了,人自信了,或許會真的成了肚量寬大愿意與低賤人成為至交好友。”
“只是……”
何輔撓頭不斷,感覺自己被老人架在了火堆上,又暗自后悔不已,后悔不該多言,暗自后悔“言多必失”名言,可當下卻不得不硬著頭皮開口。
“大漢朝至今已有四百年,自太祖立國以來,天下世家豪門者無數,四百年來也早已養成了名門世家的驕傲。”
“我朝出仕為吏雖未明言窮苦低賤之人不可任之,我朝之所以會有‘三互法’一事,就是不希望天下官吏皆是世家豪門之人,可那又如何?難道還真能阻止名門世家相互換人而為吏?”
“天下官吏皆出自名門世家,低賤書生除非投入世家豪門,否則很難真正出頭,可若投入世家豪門之中,日后又如何愿意讓人攻訐詬病?還如何可與山野逐兔獵狐之人相交莫逆?”
何輔苦笑道:“想要出人頭地就需要有所割舍,當然了,若小先生甘愿做個村野教書先生,自然是可以與山野之人相交莫逆的,可……”
“罷了……”
何輔將老人雙腿盤膝坐好,這才苦笑嘆息起身,來到微白的文弱書生面前,抱拳深深一禮。
“小癡年幼猖狂,若有失禮之處,還請先生諒解。”
劉節張了張嘴,想要惱怒、羞憤,最后又變成了無聲嘆息,只是起身向盤膝老人默默抱拳一禮,什么話語也未有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