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朝立國幾百年,幾經戰亂殺戮,再加上期間權勢皇族、后戚、宦官、世家對劉姓宗室的打壓,以及劉姓子孫數十上百萬的增長,早些年的宗室也就淪落成了民間草芥。
相互交談中,何輔知道了劉姓宗室的落魄,也知曉了典韋殺人背負命案之事,但他并不太過在意,花錢贖罪就是了,這點小事他還是能擺平的。
雙方相處的還算親善,直至大半日何輔方才帶著老人回房休息……
將老人抱起放在床上后,何輔又蹲地與老人清洗腳掌,這才問出憋了一肚子的疑惑不解。
“先生,那典韋、劉節真值得如此厚待嗎?”
聽著“厚待”兩字,老人溫和揉了揉面前大腦袋,笑道:“那典韋是個忠心不二的人,又是世之悍將,調教好了,足以充任先鋒大將,或是托付后背之事。”
“天下就要亂了,天下大亂,不僅會有無數心懷異志諸侯,自己身邊又有幾人可以相信、信任?”
老人輕嘆道:“嗣忠、嗣良如先生這般,只是個閹人,小婉是個女人,你可以將生死大事托付給他們,但你要記著,小婉終究是女人,若嫁與他人,便不再可以托付要事。”
“萬清聰慧,聰慧的人心眼也多,走的又是文人世家路數,小癡若強勢還罷,尚能壓得住,一旦勢弱,時日一久,萬清必心生異志。”
“萬平敦厚,做事細致且無錯,乃內相最佳之人,萬盛性情復雜,勇武、殘忍、狡詐、多疑,若任由其性,必為一地梟雄,而萬世只是個匠人,還是少讓他太過摻和爭斗之事為好。”
老人輕嘆道:“萬平、萬世不善決斷謀劃,萬盛生性殘暴,萬清雖佳卻難以始終如一,他們皆可用,卻不可托付生死之事。”
“為師老了,不可能永遠陪伴在你左右,日后該如何走,還需你自己決斷。”
老人輕撫著何輔低垂頭顱……
“典韋是山中獵戶,性情較為單一,能為相善親友殺人,且不顧兇險一路護送,以恩待之必獲其忠心效命,那劉節卻差了太多,示恩與他,也不過是為了結好典韋,但你日后絕不可輕易與劉姓之人友善,不僅僅是天下動蕩后,劉姓之人不可預測,更因陛下之事。”
何輔微微點頭,臣權或可威脅皇權,但權勢宗室就不僅僅只一句“威脅”可以道盡的了。
為老人擦拭干凈了腳掌,又將老人抱到床鋪上,而他也在洗干凈了腳掌后爬上床。老人體弱易冷,需要別人將老人冰冷腳掌抱在懷中,這些年來,他一直都是如此。
“呼——”
嘴角鼓起,用力吹滅床頭燭燈,房內頓時陷入黑暗,夜深人靜的夜晚更顯得靜謐、祥和……
“先生……”
“天下真的要亂了嗎?”
“……嗯”
……
門窗透入的稀碎月光,房中角落里不時發出蟋蟀振翅輕鳴,靜謐且祥和,何輔卻無丁點睡意,只是瞪大眼睛盯著漆黑房頂。
他沒有繼續開口詢問,與老人相處了數年,心下知道,老人開了口,天下就可能真的要亂了……
“先生……”
“小癡睡不著,能不能與小癡講個故事?”
……
“從前……”
“皇宮里有一個小宦官……被人打了一記頭顱后身死,被人扔在亂墳崗時,不知怎的,一頭污血的小宦官竟然坐了起來……”
“小宦官詐尸,掩埋的宦官被嚇的跑了沒影,滿頭污血的小宦官卻如同失憶了,只是盯著自己嬌小手腳發愣……”
……
“一切都變了……”
“如同黃粱一夢,又如莊周夢蝶,小宦官分不清……分不清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他……已經分不清了現實與虛幻……”
……
老人輕聲低喃,何輔只是瞪大眼睛看著低矮、黝黑房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