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襄、雁門郡的事情尚未塵埃落定,幼軍風波又起,內外朝堂爭吵了數日也未有結果,在蔡邕、盧植兩人無功而返后,數百太學生上奏彈劾,彈劾何輔的品行不端、擁兵自立……
皇帝劉宏好像鐵了心,任誰彈劾、勸解都是置之不理,一副鐵了心要弄西園幼軍,內廷對此頗為惱怒,惱怒何輔事前不與他們商議,但他們不能明著對抗皇帝的意志。
又是在德陽殿爭吵了一日,張讓被人吵的頭腦發漲,回到府門前時,見到數輛馬車拖拉著的一口口木箱時,也沒了往日的欣喜、得意……
“都是誰的東西?”
“拉走!”
門房管事正待喜滋滋開口,卻不料換來了這么一句,心臟頓時提了起來,湊到張讓身前低聲開口。
“老爺,這是隴西董家子送來的孝敬,說是……說是有些緊要事情與老爺說……”
“董家子?董卓?”
張讓正待惱怒趕人,聽到“董家子”三字時,眉頭也不由微皺了下,趕人的話語終究沒能說了出來。
董卓字仲穎,看著是臨洮豪族,可臨洮畢竟是偏遠小地方,與幾百年的世家豪門相比不值一提,但董卓與西羌各部關系甚好,所娶的女人也是個羌人。
臨洮是隴西郡南部校尉所在地,主要防御是南面的參狼羌、白馬羌,因董卓與白馬羌關系很好,每次參狼羌侵擾臨洮時,董卓都能借助白馬羌敲打參狼羌,也因此,在西羌叛亂時,董卓便被段颎推薦給了張奐,成為張奐的左右手。
董卓半輩子都與羌、胡打交道,在臨洮任小吏時,抵御參狼羌侵擾。因臨洮推薦,任隴西郡從事,主理境內羌人打架鬧事,過了幾年后,又被調往涼州任從事,斬匈奴人千余,被“西涼三明”的段颎推薦入公府。
之后鮮卑、東羌作亂,時值“西涼三明”的張奐任“使匈奴中郎將”一職,段颎推薦董卓任張奐軍司馬,其后張奐、董卓、尹端大破作亂羌人,斬首過萬,董卓因功出任雁門郡廣武令,之后益州蜀郡羌蠻作亂,再調董卓任益州蜀郡北部都尉。
蜀郡北部都尉駐所在汶江,沿江北上就是松藩草原,而那里正是白馬羌的地盤,董卓任職益州蜀郡北部都尉后,因他在羌人中的威望,很快就平定了蜀郡羌蠻作亂,不久后,西涼休屠人又起兵作亂,朝廷再調董卓入涼州平亂,任西域戊己校尉。
董卓在臨洮、隴西、涼州、并州、蜀郡、西域等地流轉任職,不是與東西羌人作戰,就是與匈奴、鮮卑人廝殺,是典型的邊軍將領,但他只是臨洮小地方出身,再加上張奐逼死了大將軍竇武,司隸校尉陽球殺恩主段颎,董卓也跟著一起倒了霉,被人隨意尋了個過錯罷職不用。
張奐也好,段颎也罷,兩人都因參與了內外廷相爭而倒了霉,名下將領也跟著倒了霉。
張奐覺得自己被宦官欺騙,逼死了大將軍竇武后,便離職養老,按理說尹端、董卓也肯定站在宦官的對立面,但董卓不同于尹端,董卓早些年是被段颎推薦給張奐的,而段颎在張奐離職養老后,徹底倒向了內廷宦官,因這種關系,董卓也算是內廷半個門人了。
投靠內廷的段颎一系將領,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內廷宦官反而沒了領兵打仗的將領了,聽了門房管事低聲說“董家子”后,張讓原本的煩躁也沒了丁點蹤跡。
“董家子董卓……”
張讓話語說出,人也不由轉身去看,站在馬車旁的黑衣漢子,不是董卓又是誰?
“董校尉屢屢為國征戰,乃國之功臣,不得輕易折辱。”
張讓也不與董卓話語,與門房說了幾句后便大步走入門內,而門房管事則笑意盈盈走向董卓……
張讓一路皺眉來到廳堂,尚未等婢女幫他脫去鞋襪,門房管事已經領著董卓走入。
董卓身高八尺,腰大膀圓的他甚是威武,可此時卻有些狼狽、頹廢。
“臨洮董家子,見過張公。”
“董家子”出口,張讓眉頭不由抬了下,又擺手將低身的婢女揮退,這才示意董卓就坐。
“仲穎為國征戰一二十載,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董家子什么的就莫要說了,你我也顯得生分。”
董卓忙抱拳道:“張公數次匡扶社稷,末將只是個臨洮白身,又怎敢在張公面前放肆?”
先是末將,后又是白身,一輩子混跡在爾虞我詐權利中,張讓又怎能不知董卓心下所想,一邊輕笑,一邊擺手說了幾句客套話。
“仲穎能來尋本公,本公很是高興,若有什么委屈、困難,盡管說來,就憑紀明與本公的關系,本公也不會坐視不理。”
段颎,字紀明。聽到“紀明”兩字后,董卓猶豫了下,抱拳低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