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轉身一看,卻是一名長相方正、美髯高冠的中年臣屬,一板正經的開口道:“還請主上三思,蘇靈臺出身高門,世代敬奉公室祭儀,早已名錄宗家,遠非他人可比;委實不宜,轉付他家。倘若主上有意與東海互通往來,大可另做他選。”
下一刻,一個銀花茶盞突然砸在他身上,也打斷了他義正言辭的規諫;卻是滿臉漲紅的少年光海公,面若寒霜的一字一句斥聲道:“宋酈處,宋左仆,你也想教予做事么?誰給你的膽子,莫不是自覺,孤要留住廣府,就要急于表忠了。”
聽到這彷如意有所指的執責,其他人更是臉色大變,露出駭然、惶恐、驚慌,乃至是不知所措;然而,宋左仆似乎不為所動的俯身道:“臣仆不敢,只是身為陪臣,聊盡本分,還請主上,勿以一時好惡,有損體面,若絕不妥,臣愿領罪。”
“宋酈處,宋雕削,你看你說的是什么話。”這時候,光海公還未開口,身邊的陪臣之一,就忍不禁憤然駁斥到:“你這是假以規諫君上之名,成就你那沽名釣譽的私心么!主上與東海家親善睦好,互通禮數之誼,如何叫做一時好惡!”
“宋酈處,你這是別有用心,歪曲主上的美意,敗壞公室的風評?”另一名年輕的陪臣,隨之忿聲道:“東海家門何等顯赫非凡,更在各家公室之上,怎就成了你口中,無關緊要的他家了,難不成區區一個靈臺郎,比公室更加屈尊吁貴?”
“你這怕不是私心深重,逾越本分了。”又有人隨之附和道:“主上這是與東海邸下公室論交,哪輪的到你等下臣置拙,你如此急于出首,又是為了討好誰人?難不成真以為,到了廣府之后,還能夠繼續……如在宗邸一般的肆無忌憚么?”
“宋左仆,你太失禮了,還不快退下。”還有人皺著眉頭隱隱呵斥:“這是兩位君上的交涉,怎容得你來品論是非;難道是輔臣對你寬縱的太多了,以至于忘記了自身的本位了;你可是公室的下臣,非是某人的附庸,何以甘為黨羽呼。”
轉眼之間,站在光海君身后的侍臣,都接二連三的加入到,對于這位宋左仆的口誅筆伐中;就算有人出來試圖為之緩頰和辯解兩聲,卻毫無效果的淹沒其中;反而是起了火上澆油一般的效果,激起更多的質疑,乃至是揭舉過往的種種之聲。
比如他如何清高孤傲,只知揭舉他人錯失,籍此邀名于上;卻不知團結大眾,親善同僚;難以合力成事。又比如自稱秉持法統大義,卻在日常里習慣趨近權勢,依附輔臣;對君上多有不夠恭敬之處;反而以正臣自居,洋洋自得于公室上下。
看起來,就像是這位形容端正的宋左仆,在寧海公室中的人緣頗為不好,乃至平日得罪的人不在少數;被人借機抓住言語中的錯漏,輪番在這位生氣的少年主君,乘機落井下石一般。因此,他哪怕自辯再三,也不免淹沒在一片聲討浪潮之中。
最后,他只能氣得渾身發抖,臉色煞白、額頭冒汗的,將自己的頭冠和腰佩摘下來;呈送在少年主君面前;張嘴顫聲道:“臣仆不才,竟然……”下一刻,一個身影比他更快一步,跪倒在光海公的面前;卻是那名長相秀美的銀發內官蘇離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