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你是新羅使者,來到大唐,要與霸府的人私下交易一份關系“蘭池”秘密的地圖,現在派去交易的人失去音訊,你會是什么心情?
反過來想,做為霸府代理人的鄧建,再次來到新羅使團,與對方密議。
該從哪里切入,如何去談?
不說話肯定不行,但是隨意亂說,更不行。
說多錯多,容易露出馬腳。
蘇大為心中飛快的思索著,緩緩道:“上次的交易……”
他說到這里,就停了下來。
金法敏似乎并沒有察覺到他的小心機,搖搖頭道:“我們的人已經四處打聽了,并沒有聽到大理寺有任何風聲,長安縣衙和不良人那邊,也沒有異常。據當時隨行的人回報說,似乎是霸府的人遇到了仇家,是意外。”
蘇大為默然不語。
他的腦海里拚命在分析,金法敏的第一段話,乃是定性。
認為大唐這邊并沒有注意到這場交易。
而后一句,就是給出理由,蔡芒是遇到仇家,而不是大唐這邊的官府有什么動作。
值得注意的是,原來上次與霸府的交易,新羅使團這邊除了派出交易人員,還暗地里派人跟在后面。
不過這也是題中應有之議。
“那么金大人,接下來……”
“地圖我們志在必得。”
金法敏在畫前來回踱了幾步,仰起頭,雙眼微閉,似在聆聽伽椰琴的琴音。
過了片刻,他扭頭向蘇大為道:“不過我想現在比我們更著急的,應該是霸府那邊。”
“哦?”
蘇大為不置可否,但是心里卻是一動。
金法敏這句話,有問題。
明明是新羅使團這邊需要地圖,為何反倒是霸府更著急?
金法敏踱著步子,神態自若的道:“霸府有地圖,但是光靠地圖,未必能找到蘭池,還需有人引路,更何況,就算找到蘭池,也得有‘鑰匙’才能開啟。”
他指了指鄧建:“找到蘭池的方法,在我們新羅人手里,而鑰匙……
在鄧先生這里。
霸府的人如果不傻的話,會知道與道琛、吳王合作,不如與我們結盟。”
蘇大為心中劇震。
原本放松的身體瞬間一僵。
盡管,他很快就恢復了正常,裝做賞畫的樣子,但是金法敏還是瞇起眼睛,神情怪異的看過來。
“鄧先生,剛才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嗎?”
蘇大為背對著對方,喉結微微蠕動了一下。
剛才從金法敏話里透出的信息實在太大,完全打破了他之前的預想,以致于令他失態。
鄧建,根本不是什么霸府的代言人,
那份供詞,有問題。
他如果不是霸府的人,也不是新羅人,會是哪一邊的?
不行,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蘇大為深吸了口氣,暗運鯨息之法,令自己冷靜下來。
回過頭,看向眼露狐疑的金法敏時,他淡淡的道:“方才聽枷椰琴之音,頗有我家鄉的味道,一時失態。”
金法敏臉上露出笑容:“三韓是一家,這么多年下來,音律有共通之處,也不稀奇。想必等這次的事結束,鄧大人便可以回高句麗了。”
“借你吉言。”
蘇大為兩眼微閉,側耳聽著伽椰琴的琴音。
心里卻掀起滔天巨浪。
三韓!
怎么把這一點忘了,鄧建一定是高句麗潛伏在大唐的間諜!
房間里,熏香緲緲。
唐人酷愛熏香,凡是房間里的被衾,莫不用香籠熏蒸,帶著沁人心脾的香味。
新羅人,也學到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