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時的刑偵十分發達,從驗看現場,尋找線索,證據比對,到驗尸,已經有一套完整的斷案流程。
恰巧蘇大為與窗邊檢查書信的那名杵作認識,不由開口道:“徐杵作。”
“哦,蘇帥。”
那名杵作抬頭看了一眼,點點頭。
蘇大為隔著窗子向他道:“現場有何發現?”
杵作翻動手里的書信道:“留有遺書,說是東窗事發,所以自盡。”
“自殺?”
“對,后面廂房還有,兩個孩子,一個七歲,一個五歲,還有奶娘,四名使喚丫頭,兩名下人,一名廚娘。”停了一停,杵作道:“全家十二口,全死光了。”
“滅門了。”
蘇大為旁邊的蔣南忍不住道。
“是啊,死了,都死光了。”杵作搖搖頭:“夠狠心的,自己走也就罷了,連自己孩子和下人都沒放過。”
“這事……不對。”
蘇大為喃喃自語,虎毒尚且不食子,就算真是這蕭胡平做的,但他沒理由這個時候自殺,不良人還沒找到他家,是誰向他報訊的?
從蔣南找到紙箋來源,到陳敏上門,前后總共就一個時辰,怎么來得及?
這種自殺不可能是倉促成事,時間完全對不上。
“蘇帥,你說這家人不是?”杵作是老手,說到一半就住嘴了,左右瞥了一眼,自覺的低下頭,不再說話。
做這一行,見過太多,知道有些話不可亂說,否則命不長久。
“被劫的四個孩子在哪發現的?現在在哪里?”
蘇大為再問。
只是那名杵作已經嗅到了風險,一個字也不說,只是朝一個方向指了指。
蘇大為也不多問,帶著錢八指和南九郎、蔣南繼續向后院走去。
蜘蛛這時又從一旁趕上來:“蘇副帥,還要去后院?”
“我想去看看那些孩子被發現的現場。”
“這個,何必這么麻煩?”
蜘蛛笑道:“大理寺有人在后面,咱們衙門里的差役也在幫忙,人夠多了。”
蘇大為抬頭看了他一樣,冷冷道:“我行事,何需向你解釋?”
“呃。”
蜘蛛碰了個軟釘子,一時慫了下來,有些不甘心的摸摸自己的鼻子,看著蘇大為他們去后院,卻也不敢再攔。
長安縣衙。
縣君的公廨中,陳敏雙手抱拳,向著坐在上首的縣君裴行儉大聲道:“全賴縣君之威,劫童案已經破了,犯人畏罪自殺,四名孩童都已救出。”
這兩天,為了上元夜孩童被劫案,陳敏被裴行儉罵得是狗血噴頭,現在案子破了,之前聳頭巴腦的他,瞬間就覺得揚眉吐氣起來,臉上亦充滿了紅光。
裴行儉翻看著關于案件的最新卷宗,還有白天杵作勘查后寫下的文書,點點頭,緩緩的道:“做得不錯,此事……”
“縣君。”
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蘇大為突然開口道:“此案尚有疑點,卑職下午去過現場,那家人,我懷疑只是被人扔出來做替罪羊的,實則真兇另有其人。”
“蘇大為。”
陳敏嚇了一跳,扭頭看向他,面上五官顯得有些扭曲,一臉氣急敗壞的道:“你亂些什么?”
“我沒有亂說!”
蘇大為據理力爭道:“那蕭胡平,聽說只是個讀書人,并未習過武藝,如何在金吾衛和不良人手下脫身?又如何一人分別劫走四個孩童,此為疑點一。”
他伸出一根手指,接著道:“四個孩子藏在后院,要吃喝拉撒,如何瞞過家中下人?又如何瞞得過那廚娘?此其二。”
“虎毒尚且不食子,就算是那蕭胡平所為,他又有什么理由,將家中滿門老幼,包括兩個幼子毒殺,此其三。”
“最后,做這一切,與他蕭胡平,有何好處?犯人動機為何?”
蘇大為一口氣說出這些,向裴行儉抱拳道:“此四點不找出答案,屬下認為,劫童案未破,真兇,另有其人,請縣君明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