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透冰寒的云靄,將陽光投照在神女峰上。
整個峰頂,金光閃爍,如一座盛大的水晶宮。
而蘇大為、聶蘇、安文生與李博四人,便站在距離峰頂十余丈的懸崖上,站在一片冰雪堆積的石臺上,如茫然不知未來的螻蟻。
半山腰的吐蕃兵已經開始收起營帳。
比起蘇大為他們,這些吐蕃人更像是緲小的螞蟻。
從蘇大為他們的視角向下俯視,無數細小的黑點,沿著唯一上山的道路,緩緩爬升著。
每一個人的聲音十分微小,但數萬人聲聚集起來,便顯得頗為嘈雜。
安文生在一旁看著,喃喃道:“不用一會,這些吐蕃人便會上峰頂了,到那時就會發現不對。”
“是啊,我們要不還是退回洞里吧,免得被那些爬山的吐蕃兵看見。”
“我不!”
安文生低頭看看自己突出的肚腹,老臉一紅。
“你要站在外面其實我也沒什么意見,只是你這身衣服,有點太出位了一點。”
蘇大為苦笑著指了指安文生:“大家都是青衣白衣,你這一身黑,不覺得在這冰雪里格外顯眼嗎。”
安文生:“……”
安文生是極有經驗的。
他說在雪域上和西域沙漠有些類似,陽光頗毒,如果穿白衣,會晃瞎眼睛,穿黑衣可以隔絕陽光,也不會晃眼,挺好。
所以一路上,他穿的都是這種黑紅相間的衣服。
蘇大為其實想告訴他,其實……黑色更吸熱。
不過看他現在的身材,轉念一想,就當給安文生蒸桑拿減肥了。
只不過,此刻這黑色,在冰雪背景下,確實有些顯眼了。
要是被吐蕃人看到,那之前說的都白費。
吐蕃兵只用站在合適的角度,拋灑箭雨,都夠蘇大為他們喝一壺的。
甚至就圍在這里就夠了,可以等蘇大為他們餓死。
到那時,蘇大為只怕哭都哭不出來。
“幾位,外面是什么情況?”
身后的洞口傳出一個人聲。
接著,那位本教的小僧人灰頭土臉的鉆出來。
也不知他剛才做了什么,身上除了沾了血漬,還有各種灰漬。
當然,也可能方才在洞里光線太昏暗,直到出來才看清他的樣子。
蘇大為向他看去,眉頭一挑:“還不知法師如何稱呼?”
“在下?”
小僧雙手合起道:“叫我緊那羅即可。”
“緊那羅?”蘇大為臉上露出玩味之色:“我看小法師,不像是吐蕃人,也不是象雄人吧?”
之前在洞里沒看清,出來可看明白了。
這個小僧人年紀在二十左右,身材瘦削,兩頰微陷,一雙眼睛如透明的琥珀,極有神彩。
但是他的膚色,既不像是吐蕃和象雄的那種小麥色,又不是唐人的那種淺黃,而是黑。
不是昆侖奴的黑,而是天竺三哥的那種黑。
這位緊那羅,看著更像是蘇大為在長安曾見過的天竺妖僧那羅。
巧了,這兩人的名字,也有些相似。
那羅,緊那羅。
緊那羅貌似天龍八部之一。
“你是本教僧人?你的名字,怎么聽著那么像是天竺的釋者?”
“我原本是天竺人,在大唐使者王玄策出使天竺時,來到吐蕃。”
蘇大為上下打量著他,疑心漸起。
“你說的是王玄策滅中天竺那次?”
緊那羅臉上掛著淡淡笑意,面容不改。
但是眼中卻光芒一閃,像是被說中了心事。
“你袖中鼓囊囊的,裝了什么?”
在安文生面露思索,李文博詫異,聶蘇好奇的目光下,蘇大為指著緊那羅的僧袖,再次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