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長安不良帥,這殺人案,不還是歸我管嗎?”
“這……”
管,管你媽呢!
你是不良帥,老子又不是不良人!
老子是倭正營副營正!
都說了此案與倭人細作無關了,只要移交出去,大家當做無事發生,又可以逍遙快活一陣子。
這蘇大為怎么就長了個愉木疙瘩腦袋?
自他回來了倭正營,就多事,揪著一件事不放,不讓大伙消停!
崔六郎臉上掛笑,心里卻似在罵起了麻買皮。
雖然倭正營初創時,他曾在蘇大為手下做事,也甚是用心,但是兩年的時間,心性是會變的。
現在的他,經營倭正營兩年,又為副營正,蘇大為不在時,倭正營幾乎他說了算。
內心深處,自不可能再覺得蘇大為如何了不得。
只是礙于蘇大為身上有著武氏那層關系,不得不隱忍幾分。
“六郎,是不是此人?”
“我看看。”
崔六郎裝模作樣的,低頭向棺木去看。
但今夜本來就黑,為了隱秘周圍又沒亮燈。
這棺木中,黑黢黢的,就有如一個黑洞。
什么都看不清。
在蘇大為的催促下,他不得不忍住心頭的嫌棄,往棺木里再湊近一些,努力瞪大雙眼。
就在這時,一種尸體腐爛的味道沖起。
嘔~
崔六郎不及細看,一股劇烈的嘔吐感,從腸胃里向喉嚨翻涌上來。
他扭過一邊,蹲下身,發出嘔嘔聲響,今晚吃過的晚飯,連同茶水,從口鼻里噴涌而出。
空氣里頓時彌漫出一股未消化完食物的酸臭味。
一直沉默的老鬼撩起眼皮,陰側側的道:“阿彌,你帶的人越來越差了,連具尸體都怕。”
“鬼叔,原諒一下,不是人人都有咱們不良人的本事的。”
“嗯,說得對。”
正吐得天昏地暗,抹著鼻涕眼淚的崔六郎聞言大怒。
被鄙視了!
老子被強令去看尸體,被尸味弄吐了,還要被你們這些人鄙視?
什么叫不如不良人?
老子又不是做杵作的。
“抬出來看看吧,那邊有具石臺。”
蘇大為說道。
跟著崔六郎的差役簡直倒了八輩子血霉,又被指使著從棺中把尸體搬出來。
好在過程雖然惡心,但這些人并沒有像崔六郎那般丟臉。
等把尸體置于臺上,差役們一個個臉都憋綠了,紛紛跑遠,大口大口的喘息起來。
“就是他。”
高大龍指著尸體道:“我曾見過此人,這是蛇頭的尸體無誤。”
“既然如此,鬼叔,看你的了。”
蘇大為抬頭,看向面無表情的老鬼桂建超。
大約一個時辰后,桂建超接過蘇大為遞上來的濕巾,慢條斯理的擦拭著手指。
他動作很慢,很仔細,像要把手上每一個毛孔,每一道紋理里的血漬都擦拭干凈。
“我的活干完了,剩下的你自行處理吧。”
“多謝鬼叔。”
桂建超點點頭,兩個黑洞洞的眼眶里,綠幽幽的光芒一閃,似乎透出某種笑意。
他佝僂著背,轉身一步步的走出義莊,隱隱聽到他似乎說了一聲“有趣”。
站在一旁的崔六郎看著桂建超的背影,只覺得嘴巴發干,喉嚨發苦。
有趣?
究竟要怎樣一個人,對著死去十來天腐爛的尸體,可以做到面不改色的肢解,一點一點的去將半腐的皮肉翻開,虔誠得如同對待藝術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