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副總管說,他與王玄策是舊識,也曾在王玄策使團里見過我阿耶的英姿。
那是貞觀二十一年,太宗命王玄策為正使,蔣師仁為副使,領三十多人巡游天竺各國。
那是王玄策第二次出使天竺,也是我阿耶第二次被他征召。
結果沒料到到達中天竺后,驚聞戒日王已經死了。
戒日王就是玄奘大師去天竺時,中天竺當時的王。
戒日王十分敬重玄奘大師,還為了他召開過佛法的辯論大會,叫什么無遮大會。”
“這名字聽著有些猥瑣……”
“惡賊,滾!”
蘇大為沒好氣的罵了他一聲:“副總管就是跟我敘了會舊,說是待戰事結束,回長安后,為我引薦王玄策,可以聽他說說我阿耶的事。”
貞觀二十一年,蘇三郎應召入王玄策的使團,結果再也沒有回來。
這事對蘇大為的家庭來說,無異于滅頂之災。
雖然后來柳娘子說,蘇三郎是力戰而死,并沒有別的原因。
但蘇大為心里隱隱的,也想問一問王玄策,想知道當年在中天竺究竟發生了什么。
畢竟,蘇三郎留下的刀和弩,都極為不凡,對詭異有壓制作用。
想必也不是普通人。
李大勇當初也是通過蘇三郎的刀弩,才認出自己。
這其中淵源和緣份,倒值得蘇大為去查一下。
之前一來諸事繁雜,二來當時王玄策不在長安。
如今劉仁愿主動提起來,蘇大為自然不會拒絕。
安文生摸著自己的下巴,緩緩道:“劉仁愿,這是變相的向你求援呢。”
“嗯?”
“他恐怕也嗅到危險了,以大唐嵎山道副總管的身份,在這百濟,能調用的資源少之又少,這風向不對。”
蘇大為微微一怔,又了然的點點頭。
“確實如此。”
劉仁愿并非庸才,雖談不上多厲害,但也是一員老將,能將。
在守泗沘這段時間,處處受到隱形的掣肘,令他有力難施。
不然泗沘城之前的攻防戰,不至于打成這個模樣。
這其中有原因或許有許多,但其中比較重要的一條,則是朝中有人在使力。
真實歷史上,百濟殘余勢力覆滅后,劉仁愿與孫仁師班師還朝,劉仁軌率領一部分唐兵留下鎮守。
麟德元年,劉仁愿以卑列道總管的身份率新軍渡海,與舊鎮兵交接鎮守事務。
到達百濟后,檢校熊津都督劉仁軌極力勸說劉仁愿,要求自己繼續留守百濟。
劉仁愿堅決要求換防,乃至與劉仁軌交惡。
此前已經有流言說劉仁愿圖謀割據海東,經過這次風波后,唐廷更加懷疑劉仁愿的忠誠了。
麟德二年,劉仁愿作為敕使,在熊津就利山主持新羅國王金法敏和百濟前太子扶余隆會盟。
乾封二年,劉仁愿受命東征高句麗,從南線進攻,計劃與李勣率領的主力軍會師于平壤,并督促新羅出兵助征。
總章元年,高句麗大谷、漢城二郡十二城歸順劉仁愿。
但到了同年八月,唐廷以劉仁愿在征討高句麗的過程中逗留不赴為由押回長安,高宗下令斬殺劉仁愿。
最終,念及劉仁愿當年守百濟的功勞,減為流放姚州。
從此,史書上再無劉仁愿的名字。
蘇大為看向安文生。
安文生也看看他。
兩人都沒說話,但心里,卻有一份默契。
當今陛下,疑心病可不小。
許多事,首先得讓陛下放心。
否則……
當然這種話,是絕不能說出口的。
蘇大為沉默片刻:“副總管對我不錯,如果有能力的話,我會幫他一把。”
“知道你重情義,不過你也得替自己謀劃一下。”
“我還年輕,多立功就是了,功勞大了,陛下心中會有一桿秤。”
“功高蓋主。”
“滾你,惡賊,少說兩句會死啊!”
兩人斗著嘴,就在這時,忽覺船身一震。
前面有人發出低呼聲。
蘇大為與安文生穩住身形,抬頭看去。
前方,黎明前漆黑的天幕下,一座大城烈焰騰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