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一轉,蕭嗣業笑瞇瞇的問:“對了,今日來找老夫,不是專程來敘舊的吧?”
……
靜室中,采自西域的鯨香燃起。
空氣中,飄浮著青白的煙氣,令人忘俗。
蘇大為與蕭嗣業隔著一張木幾相對而坐。
“有什么話,可以同老夫直說。”
蕭嗣業抬手,取過木幾上剛剛烹好的茶湯,嗅了嗅茶湯,臉上現出欣喜之色。
“這茶不錯,是我嶺南舊友專程給我送來,再加上寒食節前的雨水,此時烹者,最有滋味。”
說著,動作嫻熟的提起茶壺,替自己與蘇大為各倒了一杯茶。
然后推杯換盞,將屬于蘇大為的那杯茶,推向他。
“謝蕭尚書。”
“呵,都沒人了,你還叫我官名,矯情不?”
蕭嗣業哼了一聲,也不知是譏笑,還是嘲諷。
蘇大為只好笑道:“禮不可廢。”
蕭嗣業哼了哼,似有所不滿。
不過他沒繼續說什么,只是輕輕轉著茶杯,微微瞇著眼睛,輕嗅著茶香,神情享受。
“我回長安前,英國公曾交代過,若在長安有難處,可找蕭尚書。”
“李勣?”
蕭嗣業微瞇的眼睛張開,眼中光芒一閃:“這個老猾頭。”
大唐老一輩諸將中,擅于謀略,胸有城府的將領很多。
若以奸猾而論,首推程知節。
程知節用兵做事,可謂滴水不漏,表面渾不吝,內里精明絕不吃虧。
其次就是李勣。
做事做人,都有自己的一套規矩底線。
但他的另一面,則是狡猾如狐,走一步,看三步的算計。
最后還有一位,便是眼前的蕭嗣業了。
他雖不像程咬金那樣渾賴。
也不像李勣那樣狡猾。
但縱觀他的經歷,幼年跟隨隋煬帝,后來又隨蕭皇后入東突厥。
貞觀九年又領突厥部眾,歸降大唐。
這種人,一生大起大落,歷經隋唐二朝,從隋煬帝,到唐高祖、太宗,直到如李治朝。
四代帝王。
所經歷的一切,非常人所及。
早已看透世情,活得通透明白。
用個詞來形容,那就是“人精”。
他明進退,知取舍。
知道什么時候,做什么事,說什么話。
也知道,應該站在什么人一邊。
李勣在蘇大為回長安前,提到此人。
既是賣人情,同時也是告訴蘇大為,蕭嗣業可以信任,是自己人。
或者說,是屬于他李勣的人。
蕭嗣業沒說話。
他看似瞇著眼睛,好像困倦得像要睡著了。
手里舉著瓷杯,湊到唇邊,輕輕吸溜著。
午后的光芒,從窗外透入,透過瓷杯。
也將蕭嗣業眼里的精芒照亮。
“李勣那老猾頭,讓你找我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