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大為沉默了一瞬,緩緩道:“郝處俊等人背后有門閥世家?”
“不是他們背后,他們本身也就是門閥出身,哪里分得了那么清楚。”
安文生拾起一根筷箸輕輕敲擊著桌面,傳出一種特異的打擊韻律。
他的聲音,夾在這節奏里,不疾不緩的道:“雖然自陛下削去長孫后,朝堂中的門閥貴族,為之勢頹,但不代表各家就真的甘心了。
陛下在一日,他們不敢有大動作,但暗地里的小動作,卻是不免的。
就像是湖面下的暗流,一刻也不會停止。”
“也就是說,之前李義府的案子,是以郝處俊為首的門閥世家進行的一次試探和反撲?”
李博面露驚容:“那今日在延英殿上……”
安文生目光投向蘇大為:“阿彌你覺得呢?”
“他們的目標不是李義府,而是李義府背后的陛下啊。”
蘇大為長嘆一聲。
被安文生三言兩語之后,眼前如撥云見月,赫然開朗。
李博一時瞠目結舌,在他心里,大唐皇帝天可汗李治,是那樣高高在上,生殺予奪,下面的門閥怎么敢如此行事。
“他們怎么敢……”
“這不是敢不敢的問題,而是權力面前,為了家族利益,這些百年門閥,絕不甘心眼睜睜看著沉寂下去,總會用盡各種辦法,去試探,特別是……陛下如今的身體。”
蘇大為說到這里,便閉口不言。
雖然話沒說完,但大家都明白了。
李治的身體狀況,實在有些堪憂。
更關鍵是,如今太子李弘的身體,也同樣病重。
這給暗中的一些野心家門,看到了希望。
李治若健康,或者李弘今后順利繼位,世家門閥便只能俯首蟄伏。
可一但李治和李弘出了狀況……
那便是翻天覆地。
所有被打壓的世家門閥,必然反彈,想要篡奪權力。
這個話題不能講,甚至不能多想。
實在太犯忌諱。
但在場如高大龍、安文生和蘇大為、李博等腦子轉得快得,已經隱隱想到了這些關節。
“所以,扳倒李義府,只是第一步試探,若順利,他們第二步,必然是郭行真。”
蘇大為緩緩的喝了一口酒,語氣有些沉重。
“郭行真?”
高大虎此時抬起頭,詫異的道:“這道人和朝中的勢力又有什么干系?為何扳倒李義府,下一個要對付的是郭行真?”
“因為對付郭行真,實則不是為了對付郭行真。”
高大龍手說完,一口氣將酒喝干。
隨手擲下酒杯,任由它在酒上滴溜溜轉著。
“當年我們在坊間爭地盤,也用了這等計策,有時候要對付的人一時夠不著,就從身邊人下手。”
安文生手里的筷箸陡然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