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覺自己的臉頰有些發麻。
那是一種無形的恐懼。
就像是看到面前有一個巨大的漩渦,無論誰靠近都會被吞噬下去。
就是這種可怕的感覺,令他都忍不住想逃離得遠遠的。
“廢后?”
蘇大為喃喃的重復了一下。
他記起來了,按史書記載:大唐麟德元年,皇后武則天引道士入宮,行厭勝之術,被宦官王伏勝告發。
當時,唐高宗常被武則天壓制,對她已有不滿,意欲將她廢為庶人,便密召上官儀商議。
上官儀道:“皇后專橫,海內失望,應廢黜以順人心。”
高宗便命他起草廢后詔書。
當然,這些史書上的記載,在現在蘇大為想來,全都是狗屁。
身處在歷史洪流中,他清醒的知道,所謂李治與武媚娘的矛盾,并非根本矛盾。
但輿論和書寫歷史的權力,掌握在文官集團的官僚手中。
也同樣掌握在世家門閥手中。
至少就蘇大為雙眼看到的,這是以上官儀為代表的門閥貴族,對李治代表的皇權,發起的一次背刺。
若是李治身體健康,他們絕計不敢。
但李治的身體,實在是受家族遺傳的痛風和心血管疾病太久了。
天知道他的身體還能堅持多久。
太子李弘現在看,身體比李治還差。
這才助長了那些人的野心,令他們在作死的邊緣瘋狂試探。
沒錯了,就算是彈劾武后,也還是在試探李治,不斷壓縮李治的邊界和生存空間。
若李治連廢后都忍了,下一步,只怕……
“我們現在該如何?”
周大龍喃喃道:“朝中這種漩渦,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連李義府這種人,也說倒便倒了。”
“我現在腦子還亂,讓我再想想。”
蘇大為深吸了口氣,手指在桌上無意識的劃動著,停了片刻,忽然抬頭道:“什么是我們得根本利益?”
“什么?”
“這次事件里,我們的利益是什么?如何才能保住我們的利益?這才是本質。”
“你想說……”
“武后不能倒下。”
蘇大為斬釘截鐵的道:“雖然如今我看似與武后走得不近,但我能有今天,全賴與武后相識,若武后倒了,我勢必也會被那些人清算。
救武后,就是救我自己。”
“你這是要將自己的生死榮辱與武后綁在一起?”
安文生微微抬眉,細長的眼眸里,閃過一縷不安。
但他隨即點頭道:“不過你說得不差,無論怎么看,你身上武后的鉻印是洗不掉的,無非是你看著還有點人性,不是那種趨炎附勢之輩。
但如果真是政爭,真到了那種時候,好人或者壞人都不重要……”
“屁股最重要。”
“我們早就已經站好隊了。”
“既不是站武后,也不是站上官儀,站門閥,我們是站在陛下一邊。”
“那現在該怎么辦?局勢如此,我們能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