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一事……”
安文生在馬背上,向身后來的方向,那片涌動的黑色雨云區域頻頻回首:“雨師妾在其北,其為人黑,兩手各操一蛇,左耳有青蛇,右耳有赤蛇。”
蘇大為訝然:“越說越玄虛了,剛才那女子絕對是詭異,怎么可能是山海經里的雨師。”
“阿彌,你說錯了,雨師妾不是雨師,是一個巫師國度,《海外西經》有云:巫咸國在女丑北,右手操青蛇,左手操赤色,在登葆山;群巫所從上下也。”
安文生居然一本正經的在分析。
“就算是山海經里的巫,為何會出現在這里?而且跟她同時出現的是《百詭夜行錄》里排名三百的毒龍。”
“毒龍不是龍,最多算是蛇屬。”
“滾。”
“總管,安長史,不要吵了,快到了。”
王玄策在一旁忍笑道。
蘇慶節不等蘇大為發話,早已狠狠抽了一鞭馬臀,一騎當先沖向遠處的城池。
酒泉,古之肅州,到了。
即將見到阿耶蘇定方的興奮之情,令蘇慶節忘記了一切。
……
肅州城。
肅州刺史周雅相年紀在五旬上下,有著大唐官員的風骨,從容、自信,氣質儒雅曠達。
見到蘇大為和蘇慶節時,他主動出迎出刺史府,在門前整了整衣冠,向蘇大為拱手道:“見過前總管,見過武邑縣公。”
“刺史,我阿耶他……”
蘇慶節迫不及待的問:“他如今可安好?”
周雅相臉上現出一絲為難之色,輕拈頷下長須道:“我帶你們去。”
安集大使的行營,從刺史府衙出,就在旁邊一片宅子里。
跟著神色凝重的周雅相,蘇慶節的一顆心,越發懸起。
他面無表情的跟在刺史周雅相的身后。
然而胸膛里,卻發出強烈的心跳聲。
“就是這間,這間宅子,就是安集大使,大總管的居所,我有公務在身,就不進去了,親衛通傳后,若大總管愿意相見,他就會讓你們進去。”
“愿意相見?”
蘇慶節一時忍不住,發作道:“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我阿耶連我這個親兒子都不愿見?”
“獅子。”
蘇大為伸手,按住蘇慶節的肩膀。
他的手穩定而有力,令蘇慶節心中的狂躁,漸漸壓住。
蘇大為向周刺史道:“刺史有勞了,獅子他只是太擔心大總管的身體。”
“無妨,我還有政事要處理,先行告辭,待晚間,我為幾位設宴。”
周雅相彬彬有禮的拱了拱手,在侍從的陪同下,匆匆離開。
蘇大為等人,在古舊宅前等了片刻,聽不見宅里有人的聲音傳出,仿佛這屋子里,安靜到沒有活人。
蘇定方南征北戰,還從沒有因為身體狀況不見客。
難道,這位大唐軍神,真的已經油盡燈枯,病勢沉重到無法見客?
房門打開。
傳令的兵卒神色憔悴的從里走出,先向蘇大為等人叉手:“大總管在休息,不過他說讓蘇前總管,還有武邑縣公進去,其余人在偏廂等待即可。”
蘇大為與蘇慶節對視一眼,又看向身后的安文生和王玄策。
王玄策道:“總管放心,我與安長史在廂房等候。”
“好。”
蘇大為看了一眼蘇慶節,迫不及待的他在兵卒側身的一瞬,早已跨步邁進去。
蘇大為緊隨其后。
進入里間,繞過屏風,看到室內的第一眼,是震撼。
一道光從半透明的窗欞透入。
筆直的打在照壁間的一座明光鎧武士身上。
空氣中的微塵在上下飛舞。
安靜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