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宮禁之亂的第二天,在朝堂上,右相的人便開始向蘇大為發難。
想將隴右老卒私闖宮禁的臟水,潑在蘇大為的身上。
但蘇大為通過救駕之功,還有獻上治疫之法,獲得李治和武媚娘的聯手保護。
最終成功脫身。
今夜之事,都是那日朝堂之爭的延續。
而那日朝堂之爭,何嘗不是遷都之爭的延續?
一切皆有因果。
但就算有這些鋪墊,過了今夜,蘇大為便能拿回都察寺嗎?
只怕未必。
李博抬頭看向蘇大為。
這邊所有的事,他都是執行者、參與者。
但是直到現在,他仍想不出來,蘇大為有什么手段,能在右相、都察寺和圣人之中,扭轉局勢,將都察寺奪回。
無論是都察寺那些既得利益者,又或者是皇權、相權,絕沒有任何一人,希望蘇大為重掌都察寺。
那樣的蘇大為,太過危險。
……
“蘇大為必須除去,但是他又是一個幾乎沒有弱點的人。”
“沒有弱點?”
“也不是說沒有弱點,但是他給自己護身的本錢,實在太厚了。”
李敬玄聲音幽幽,似乎帶著幾分費解。
“我從未見過有人,在他這個年紀,如他那般謹慎,我曾研究過他的用兵,發現這人每每看似行險,但都給自己留有后路,每戰都有足夠的把握。
而在朝堂上,他不光有滅國大功,還有與武后的私人情誼,又結好太子,還在蜀中有治疫之功,又獻上治疫之法。
而且此人經商有道,頗有些奇巧發明。
如現在用的鯨油燈,宮中貴人喜歡的逍遙椅,還有提純烈酒之法,有牙刷等不起眼的小物。
還在長安縣弄出一個公交署,運轉長安貨物,遍行天下。”
李敬玄喃喃道:“這每一樁,每一件,有些看似不起眼,但實在都是自保的手段。”
說著,他抬頭看向撫須瞇眼的張果:“果老,你說,他在怕什么呢?”
“怕?”
張果微瞇的眸子里,碧光閃動,似乎在笑:“經你這么一說,好像真是如此。”
“少年心性,有這種軍功,有這種人脈,囂張跋扈,橫行長安,才是正理啊。”
李敬玄雙眉皺起:“但他行事,老沉穩重,從沒聽說有任何把柄,有任何逾矩,這種人,你說他究竟在怕什么?他圖的又是什么?”
屋內一時沉默,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只怕圣人心中,有時也會有這種猜忌吧?
“頭兒,你說開國縣伯,斷案真的很厲害嗎?”
長街之上,寒霧升起。
一行不良人手持著燈籠火把,在各坊之間巡視著。
一邊走,一邊隨口聊天。
既為長夜不那么寂寞,又像是為自己壯膽。
開口向南九郎詢問的不良人個子不高。
一臉老實憨厚,但一雙細小的眼睛卻精芒閃動,顯得有些狡猾。
正是白天南九郎手下的喬老三。
外表雖老實,心思實多。
“怎么,你這是想抱開國縣伯的腿?”
南九郎微微一笑,從聲音里聽不出任何喜怒來。
他早年性格柔弱,但追隨蘇大為這十多年來,東至遼東,西至吐蕃,歷練下來,早已非昔日九郎。
“哪敢啊,頭兒,您以前跟的是開國縣伯,肯定清楚不少秘事,我這就是好奇問問。”
喬老三舔著唇道:“我入長安縣時間短,聽聞舊年開國縣伯也是長安不良帥,以頭兒你跟他的交情,以后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小的要抱,也是抱頭兒你啊。”
“喬老三,我看你應該改名叫喬鐵嘴才對,一張嘴恁地話多。”
南九郎呵呵一笑:“你要問開國縣伯斷案之事,那我可就不困了啊。”
一群不良人正在做著夜巡的事,原本初冬甚是寒冷,大家縮頭縮腦了,沒什么精神。
聽到南九郎提起開國縣伯做不良帥斷案的事,頓時一個個來了精神。
齊聲催促九郎快說。
有的道:若是頭兒肯說,明日西市請早酒,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