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鬧大,因為王徵地位不凡,最終只能交由左夢庚裁決。
左夢庚仔細詢問過后才知道,王徵想要和離的心思,并非一時莽撞,竟持續多年了。
究其原因,王徵乃是教徒,而且是那種篤信不疑的教徒。
天啟四年,王徵的繼母去世。
到了五年春,丁憂在家的王徵邀請金尼閣到三原一帶傳教,并懇請金尼閣為自己解罪。
金尼閣這個老頑固死活不答應,還對他說“非去犯罪之端,罪難解也”
他一直沒有子嗣,父母都很焦急,就連他的妻子尚氏也如芒在背。
只因尚氏雖然孕育了多個子女,但最終只有兩個女兒存活下來。
當年六月,在他擔任廣平府推官的時候,王徵在情況下,實在推諉不過,納了年僅十五歲的申氏為妾,希望能夠誕下子嗣。
而申氏更是哭的差點死去,甚至還立誓入教守節,死活不肯改嫁,弄的王徵毫無辦法。
本來這事兒也就過去了,王徵也先后從二弟王徽、三弟王徹處過繼了王永春、王永順為子。
誰曾想到,這一次因為田小娥案,他又起了心思。
這一下堅定了王徵的悔罪之心,立意嫁妾以贖罪。
可他也不想想,這么做對于申氏一個婦道人家來說意味著什么。
就連他的正妻尚氏都不同意,力加挽留。
可聽到他的說辭,申氏悲痛欲絕,幾欲昏厥過去。
尚氏連連抹淚,一個勁地念叨。
“老天爺啊,這是遭了什么罪啊”
“吾沐天主之賜,早已立誓侍奉天主,違背主意,已是罪大莫及。今番醒悟,已然晚矣,爾等又何故攔阻”
旁邊的鄧玉函、羅雅谷聽到他這番話,全都露出贊許之色。
能夠在遙遠的東方發展出這么虔誠的教徒,他們十分有成就感。
“良甫,天主愛世人,將福音播于世間,自然希望他的信徒能夠幸福。可你如此做法,卻致小娘子于何地害人之舉,豈不有違天主的旨意”
王徵抬起頭來,堅定地道“我與她本如老朽之于春芳,殊非良配也。晚輩此舉,既恕罪于天主座前,亦是放她自去尋求安身福地。用心之苦,實乃至誠。”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徐光啟也無法了。
為了今日之事,左夢庚還把徐光啟請了來。
“您老人家如何決斷”
徐光啟閉目沉思,也覺著此事難辦。但是對于王徵的執拗,也覺得頗為荒唐。
王徵愕然,申氏卻“哇”地一下哭了出來。
連日來的身心煎熬,在這一刻化為了悲屈的汪洋,令所有人都不禁側目。
左夢庚沒有從禮教綱常出發,也沒有貶低王徵的宗教信仰,他只著重于申氏的無辜。
不過這種事,在左夢庚這里,可以尋求攻擊和解決的地方就太多了。
他站了出來。
“葵心公,雖然我們都在尋求思想解放,更加反對女子成為附庸,鼓勵女子獨立自主。可嫂夫人十五歲委身于你,至今已十年矣。日月輪回,年歲交替,嫂夫人可有任何不諧之處她為了王家,傾注了全部心血,她的根已經扎在了王家。你現在為了一己之私,卻要逐她出門。試問,天下之大,嫂夫人可有立身、立命、立心之處你之做法,與殺人何異”
“老爺,我們婦人所求,不過一棲身安心之所。你何其狠心啊”
王徵被說的啞口無言,心頭一口郁氣根本無法消散。
他其實并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有些過份,可信仰的力量又讓他備受煎熬。
一個十年來為了家而傾注了所有的女人,她已經走不出去了。
王徵這個時候趕她出門,根本就沒有想過,這個女人還怎么走出含辛茹苦構建的家園
尚氏也忍不住了,抱著申氏哭訴起來。
眼見著慘劇近在眼前,所有人都驚的慌了手腳
開玩笑,呵呵。
左夢庚所在之處,身邊高手如云,就王徵那老態龍鐘的身手,要是能讓他撞死,警備旅上下都自裁算了。
“罷了,罷了。千錯萬錯,皆吾一人之錯。吾罪孽滿身,上虧天父,下虧家人,還有何面目存活于天地之間”
說著,他竟然一躍而起,一頭朝著旁邊的柱子撞去。
事起突然,誰也沒有想到他這般剛烈。
兩個戰士直撲過去,攔在了王徵身前,讓他頭發都沒有掉落一根。
“老爺”
方才還抱在一起痛哭的兩個女人,此時竟忘了悲戚的源頭,踉蹌著沖過去,全副心思都放在了王徵的身上。
看到這一幕,眾人紛紛搖頭,真不知這孽債到底該如何疏離。,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