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正月的月底了,長安位處西北,尚未至春暖花開,但岸邊楊柳萌發,偶爾能見到幾只剛剛回到北方的燕子在林間往來穿梭。
李善遙遙望著似乎無際的水面,上一次來這兒還是芙蓉初綻,也就是那一次吟誦愛蓮說,事實上定下了婚約,如今這個季節,水面上空蕩蕩的,不過去年回京之后,李淵賜下數百斤蓮菜也就是蓮藕,味道倒是不錯。
“郎君,人到了。”
“嗯。”李善轉身,吩咐王君昊,“你也入門,以防被人窺見,守著前院即可。”
“是。”
唐時的芙蓉園在后世大名鼎鼎,但在唐初,特別是武德年間,還沒有后來的名聲就像華清池一般,這些景點后來成為盛景,都是李隆基的功勞。
長安一百零八坊,越靠北越是繁華,如東西兩市、皇城、平康坊都靠北,而芙蓉園位于長安城的東南角,但曲江池卻連同黃渠,勾連長安城外八水,是長安城的運輸樞紐之一,緊靠著的曲池坊、青龍坊不像周邊那么荒涼。
所以,馬周一進屋子就嘲諷道“選在這兒,倒是花了心思。”
“如此秘事,自要小心謹慎。”李善拉著臉回了句,看馬周也拉著臉,嗤笑道“到處宣揚某李懷仁刻薄寡恩,嫉賢妒能”
馬周冷笑道“難道不是”
“難道不是你非要把我塞到常何身邊”
想起這大半年的經歷,馬周都心頭滴血啊,當三破突厥的戰報傳來之后,他是真的被氣的罵娘如果自己沒被塞到常何身邊,至少撈個出仕,一點問題都沒有。
王君昊都混了個縣男的爵位呢
李善冷笑道“是誰告訴母親當年某曾拒聯姻清河崔氏”
“不是我說的。”馬周臉色一變,腳步往后退了退,突然開口問“母親在莊子可還好”
這是打感情牌啊,李善沒好氣的坐下,“好著呢,母親常去探望。”
馬周嘆了口氣也坐下,“拜托你了。”
“分內之事。”李善輕聲道“放心吧,未必用得上你”
“那倒是,如今蘇定方執掌宮禁,節制禁軍,某已經無用武之地。”馬周眼神閃爍,“不過常何駐守玄武門,是”
“難道某能未卜先知”
“凌公提及,懷仁似有未卜先知之能。”馬周嘖嘖道“宮城諸門,看似玄武門無關緊要,實則一旦有變,玄武門是重中之重。”
“記得前幾年,你提過幾次玄武門”
馬周所說的所謂一旦有變,自然指的是秦王。
李善沉默片刻,搖頭道“別琢磨了,最近可有人找上門”
“沒有。”馬周簡單直接的回復,低聲問“秦王那邊可知曉某”
“不知。”李善也簡單直接,難得的碰面,需要盡可能的交流信息,“但秦王、長孫無忌、房玄齡、杜如晦四人知曉蘇定方。”
“知曉蘇定方”馬周重復了一遍,“看來大變不遠了。”
馬周心里明白,面前這位郡王雖然年輕,幾天之后才會行冠禮,但心思卻深的很,做什么事都喜歡留個后手。
秦王知道蘇定方,顯然是李善主動獻上去的,使秦王在關鍵時刻能使得動或者能間接節制北衙禁軍,而自己這顆棋子是備用的。
備用的棋子未必會派上用場,但如果馬周能使得動常何玄武門守將的實際分量并不低。
“誰知道呢。”李善低聲道“若是他日陛下有意使秦王出鎮洛陽,那就是真的大變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