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寧不由暗暗夸贊,不愧是歷史上著名的改革家,從他的氣質就能看出他百折不撓的性格。
王安石輕輕嘆口氣,“令祖的慶歷新政,可惜了!”
范寧之所以對王安石有特殊興趣,是因為他曾經看過幾篇關于王安石改革的論述。
王安石雖然精準切中了大宋的頑疾,但他并沒有找到病因,導致他改革不得其法,理不清思路。
就儼如一只無頭蒼蠅東奔西撞,浪費了大量時間和資源,最后眾叛親離,以至于失敗。
令人怒其不爭,哀其不幸。
范寧每每掩卷長嘆,如果自己回到大宋,他一定要狠狠將這個拗相公敲醒,告訴他正確的改革之道。
而今天,自己坐在王安石面前,就猶如站在歷史的長堤上,范寧并不想挖開大堤,讓歷史長河徹底改道,這不是他的使命。
但他希望大宋會因為自己的到來而變得更加美好,這也是他最大的心愿。
范寧端起茶杯吹了吹,慢慢喝了一口,讓內心平靜下來。
良久,范寧淡淡笑道:“新政上馬倉促,沒有根基,不得其法,就如空中樓閣,不失敗才怪!”
“這是令祖總結的?”
范寧搖搖頭,“這是我說的!”
王安石吃了一驚,他又細細品范寧話中之語,越品越覺得深刻。
慶歷新政就是推出太倉促,在朝中根本沒有達成共識,才一年就因反對者太多而失敗。
王安石在同輩好友中被戲稱為王變法,并不是他到中年后才有變法之心。
他在讀書時就胸懷大志,一心要做番事業,改變大宋積貧積弱的局面。
前年范仲淹實施新政時,他只恨自己太年輕,不能鞍前馬后跟隨。
所以只要提到變法新政他便興致盎然,尤其對面是范公的孫子,雖然年少,想必見識也不凡。
王安石不知道一個多月前,范寧還在村里被人叫做范呆呆,足不出村,最遠只去過小鎮。
王安石連忙問道:“少郎能否告訴我,為什么說新政沒有根基呢?”
范寧知道后來王安石變法走了不少彎路,導致挫折重重,最終失敗,便有心指點他一下,或許變法的命運就會多少有所改變。
現在王安石還年輕,可塑性極強,現在教他,能改變他的思路和原則,如果等十幾年后再教他,只能是左耳進,右耳出了,拗相公的性格可不是一般的固執。
范寧又給自己的茶碗里斟滿,笑問道:“那我先問你,變法的本質是什么?”
王安石沉思一下道:“變法的本質是興利除弊,改變一切阻礙大宋富強的陳規舊制!”
范寧搖搖頭,“那個是變法的方向,不是本質。”
“那你說變法的本質是什么?”王安石開始固執起來,很認真地和范寧爭辯。
范寧伸手蘸一點茶水,隨手在桌上畫了個圓,又在圓的內部打個叉叉,輕描淡寫說道:“這就是變法的本質,通俗地說,就是分餅!”
王安石呆了一下,喃喃道:“分餅?”
“對!分餅。”
范寧又繼續道:“天下的財富就是這塊大餅,權貴占得太多,百姓和朝廷占得太少,所以弊端百出,國家積弱,百姓積貧,所謂變法的本質就是要把權貴的財富切走一塊,分給朝廷和百姓。”
范寧用最通俗的語言,血淋淋地撕開表象露出了本質,王安石儼如被雷擊一樣,整個人都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