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合上的扇子朝下,拿在手心向著薛衡拜了一個學生禮。
“受教了。”語罷便負手搖扇而去,比起先前那副瀟灑風流之氣,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悲涼之意。
對于李思源來說,當年李將軍之死一直都是一根難以拔除的刺,當初的忠心耿耿盡數成為了一場笑話。
樹倒猢猻散,忠良熱血灑在了大內皇宮之中,涼透了少年那顆精忠報國的心,而后數年,只是拈花惹草,風流成性,成為了人人口中那個爛泥扶不上墻的紈绔子弟。
曾經朗月舒星的少年終究是笑著嬉戲人間,違背先訓,走入紅塵,背負起血海深仇,家仇憤恨。
那些苦恨被盡數掩埋在嬉笑怒罵之下,一舉一動之間,盡是裹了蜜糖的冷箭。
只是被困在皇宮之中的景陽并不清楚這些,但當初聞人行賜死李將軍一事倒是略有耳聞,等到她想做些什么的時候,李將軍的尸體都已經被領回家去了。
雖說最后沉冤得雪,封侯加爵,但是人已西去,裂痕已存。
這忠良之心,還是有了罅隙。
景陽心下嘆息,余光瞥到那個高挑如青竹的背影走向光塵之中,明明坦蕩清朗,卻有一種奔赴深淵的錯覺。
是夜。
干凈雅致的府邸坐落在一眾奢華大氣的宅邸當中極為打眼,這是盛京的富貴街,十里之間,住得無一不是達官顯貴。
隨意指出一家,都是在朝中有名有姓的在籍官員。
月光衰微,樹影婆娑猙獰,在一片稍顯暗沉的陰影中,一道黑影閃現而過,速度極快,幾乎叫人看不出身形來。
在幾個蹦跳之間,便竄到了那處雅致的府邸,確定左右無人之后,便腳尖輕點,躍上墻頭。
脫離陰影之時,那黑影的面貌便盡數展露了出來,馬尾高束,額前碎發飄逸而柔順,不分雌雄的五官平庸大眾,是丟在人群當中便再也找不到的類型。
但絕得是那雙眼睛,冷冽而沉靜,如天上之月,清朗而透徹。
那是景陽,她運用梅花山莊獨有的易容術隨意易了一個容,而后乘著薛衡出去的機會便往著這邊而來。
她要去搜集一些東西,在這渾水當中乘機摸一條大魚。
景陽眸光一斂,極其小心的行動于戒備森嚴的府邸當中,她身形如同鬼魅,在牢固如同鐵桶一般的守衛當中也如履平地。
但在行動之時,不免奇怪,這章啟年只是一個從四品的祭酒,怎么可能會有這么多精兵。
景陽躲在假山之后屏息躲過一輪巡邏,腦海當中忽然響起商說的那話。
“他接連幾次密見一個黑衣人。”
景陽抬眉,如今這陣仗,怕是那個所謂的黑衣人光臨了。
呵,還真是一個大好的機會啊。
景陽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幾個動作之間,便閃進了府邸的更里面。
她專門朝著戒備最為森嚴的地方走,不出一會兒,便尋到了一處雅致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