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承鈺聽著儀衛冷冰冰地將安半夏拒之千里之外,安半夏百口莫辯,只得高呼道:“王爺!妾身可是一心為王爺著想,要不是惦記王爺臉上……”
聽到安半夏口無遮攔,殷承鈺忍無可忍,喝道:“放她進來!”
安半夏得意地向儀衛吐一吐舌頭,挎著藥箱走上馬車。
殷承鈺坐在原處,盯著安半夏的目光猶如一條毒蛇叮住獵物。可安半夏卻絲毫不當回事,自來熟地坐在祁王身旁,掀開藥箱,取出消腫化瘀的藥,在掌心化開,往祁王額頭上抹。
冰涼的藥膏極大地緩解額頭的痛感,殷承鈺微微閉上眼,默許安半夏的行為。
安半夏在試探殷承鈺的同時,殷承鈺也在揣測對方。
很明顯安半夏性子有幾分古靈精怪,她并不是安分守己的類型,將自己最大的秘密放在這樣一個不牢靠的籃子里,殷承鈺是心有懷疑的。
與其結親成仇,倒不如退親交友。
殷承鈺睜眼握住安半夏的手腕,輕聲道:“今日唐突安姐姐,小王心中很是過意不去。令尊對姐姐的婚事另有期許,小王不愿做棒打鴛鴦的冷面人,母后那邊小王自會去言明……”
安半夏絲毫不在意地從藥箱中掏出幾個圓滾滾的熱雞蛋,輕柔地在祁王臉上滾幾圈,輕笑道:“王爺見了半夏一面就要退婚,這讓半夏以后還怎么嫁人?”
殷承鈺微微蹙眉,這世道對女子的束縛實在是多。
而安半夏繼續說道:“況且王爺多心了,半夏正是愿意嫁,才費心費力地討好王爺。”
殷承鈺撇了撇嘴,安半夏這是討好?!她半分沒感覺到!
但……殷承鈺扯了扯嘴角,輕聲道:“你知道我不會做一個真正的……夫君。”
安半夏借機會揉了揉殷承鈺的臉,笑道:“王爺怎么這么可愛。”
殷承鈺側臉逃開安半夏的“魔爪”,安半夏也不糾纏,將藥膏留在殷承鈺身邊,站起身行禮道:“王爺,半夏需要一個名義上的夫君,就像王爺需要一個名義上的寵妾。”
殷承鈺不滿地反駁道:“你與本王怎能一樣?安太醫……”
安半夏貿然打斷祁王的話道:“莫提我父親,王爺,如今與您商議的人是我安半夏。”
安半夏俯下身,盯著祁王道:“我只是我,我不是誰的女兒、誰的妻子、誰的弟妹、誰的仆從、誰的財產、誰的玩物……王爺,您看著我,您看到我了嗎?”
殷承鈺愣了片刻,她從未見過安半夏這般驚世駭俗的女子。
殷承鈺終于看清了,她看到真正的安半夏,在面上模式化一般甜美的笑容散去后,她看到一個不屈的靈魂。
殷承鈺低聲說道:“你不是尋常女子。”
安半夏笑了起來,她竟然借著身高優勢勾起殷承鈺的下巴,輕聲道:“王爺也不是尋常女子啊。”
殷承鈺全身緊繃起來,她已經很久沒有聽到他人用“女子”來形容自己,那些遙遠的《女則》《女戒》已經被她丟到記憶的垃圾場中,久到她忘記自己其實是一個女人。
安半夏不依不饒地繼續說道:“王爺應該最能理解,我們這種不尋常的女子最渴望的是什么。我們渴望在男人當家作主的世界撕開一道裂縫,將自己的名字神不知鬼不覺地嵌進去。王爺,您求權場上說一不二,而小女不才,只想做大梁第一位女御醫。”
殷承鈺的心怦怦直跳,她緊張極了,生怕這場對話的只言片語隨風飄出去。哪怕安半夏貼著她的耳朵,聲音壓低到猶如蚊蠅細語,可殷承鈺依舊覺得如雷貫耳,仿佛罕見的冬雷,帶著電閃雷鳴,蓄意要撕破了大梁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