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承鈺彈了彈安半夏的腦袋,反駁道:“分明是你醫術不精,竟然敢怪朕拖累你的名聲,找打。”
安半夏捂著腦袋,連聲討饒,這才放過。
談回正事,安半夏神神秘秘地說道:“臣以為,燕……少保的那碗藥有問題。”
安半夏不敢隨意稱呼燕晟,猶豫再三只得以他故去的虛職太子少保稱呼。
提到燕晟,殷承鈺瞬間清醒,目光犀利如刀,追問道:“有什么問題?”
安半夏吞吞吐吐道:“有一味藥,臣還沒弄清,臣懷疑陛下是沾染那味藥,才昏睡不醒。臣已經寫信去問父親,大概這幾日就有回信。”
殷承鈺眼中露出寒光,道:“安半夏,千萬別讓朕知道,燕晟是毒死的。”
安半夏被陛下眼中的寒意凍得一哆嗦,連忙答話道:“臣以性命擔保,絕不是毒藥!”
殷承鈺慢慢起身,接過趙貞兒遞過來的燕窩,小小啜了幾口,命令道:“貞兒為朕梳洗,朕要見幾位閣老。”
趙貞兒不敢反駁陛下,只得將勸阻之詞藏在心底,一一照做。安半夏也不敢造次,只得退避一旁。
殷承鈺閉著眼由趙貞兒凈面、穿衣、束發,心底那悲傷慢慢沉淀,潛入更深秘境,而浮上心頭的又是帝王心術,盤算著與幾位閣老見面該如何應對。
很明顯幾位閣老是來打頭陣,想摸清陛下的態度,方便禮部定燕晟的謚號的。
閣老們想試探殷承鈺的態度,可殷承鈺也在思索自己的態度。
她該如何定義燕晟?
她不愛他,她只是依戀他,就像成年后懷念少年時代的心愛之物,雖然遺失寶物讓她的心空落落的,痛得仿佛被挖去了一半,可那依舊不是愛,畢竟帝王是不能有愛的,帝王只需要權衡。
不管她對燕晟是否有私情,是否有積怨,她都需要原諒他。
因為大梁政局動蕩太久了,皇兄與她皇帝輪流做,四境之地虎狼之徒蠢蠢欲動。
君臣離心離德,大梁需要一位寬宏大量的君主,能夠既往不咎,安撫民心,將分裂的朝堂重新凝聚起來,一致對外,為大梁國運贏來一線生機。
趙貞兒為殷承鈺佩戴好天子翼善冠,殷承鈺掃了一眼鏡中的那位目光淡漠、心如止水的帝王,心底微微笑了。
從今日起,這世上沒有殷承鈺、更沒有祁王殿下、只有大梁天子,年號為景。
景帝罷朝三日,重新召集閣老議事,朝中上下一片嘩然。
當下內閣三人,兩人為先帝老臣,一人姓劉,一人姓謝。只有一人是祁王府的舊臣,是由戶部尚書提拔入閣的王勐。
三人應陛下所召,匆忙入宮,除了王勐還維持淡定外,另外兩人都有幾分躊躇。
景帝復辟一年多,兩人還未曾被陛下召喚。傳聞陛下年少就是能射殺錦衣衛的狠角色,更別提困于南宮六年后復辟,與先帝積怨已深,不知道會怎么收拾他們這些先帝老臣。
尤其燕少保的死,聽說陛下當時還在場,誰知道燕少保到底是病死的,還是陛下親自毒死的……
三人被陳公公引入陛下書房,推門便感受熱浪翻滾,跪拜后平身賜座,偷偷抬眼一瞧,陛下正在作畫。
陳公公為幾位閣臣奉來茶水,讓諸位等一等。
屋內炭火燃得正旺,不一會兒就熱得流汗,可陛下身著帝王常服,還披著一件青衣夾襖,遠遠瞧著有幾分瘦弱,的確是大病初愈的模樣。
三位閣臣對陛下的說辭都信了幾分。
沒準陛下罷朝三日,當真是哀思成疾,并非給他們的下馬威。
三位剛放松下來,就聽陛下說道:“屋內燥熱,陳伴伴為閣老們寬衣吧。“
這個命令讓三人大驚,謝閣老連忙推辭道:“臣不熱,有勞陛下掛心……“
可話還沒說完,外袍就被陛下身邊小太監強行褪下來,還將他衣袖內藏著的小紙條都掏了出來,奉到帝王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