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拉新歷二七四年夏,大澇,田畝毀,瘟疫叢生,有三十七城稅賦不減反贈,帝國賑糧半入勛貴之手。勛貴以木屑,沙石充糧,引起騷動,隨被鎮壓。次年清查,三十七城奴隸新增四十三萬,死亡人口不明。”
“梅拉新歷二七六年,奇維塔地區大旱,十七城受災,顆粒無收。奇維塔各族請求領主緩收糧,被拒,無奴籍者寧逃荒不入奴籍。次年,奇維塔地區遭遇數十年未遇獸潮,數量之眾前所未有。”
“梅拉新歷二七七年,沙曼大旱,領主庫內存三年積余不愿放賑,倒逼領民自愿為奴。”
雪怪頓了頓,跳躍了時間“梅拉新歷五七零年沙曼毒霧,十五萬人傷亡,因背后事涉多位勛貴王爵,且死傷異族居多,最終不了了之。”
“梅拉新歷五七一年,肖特蘭瘟疫,領主蠱惑異族自愿參與魔藥實驗,反噬,尸爆,致使瘟疫蔓延,貓耳族十室九空,黑鸮上報,軍隊封鎖,真相被掩埋。”
“別說了”羅耶吼了出來,此刻的他雙眼通紅。
他害怕自己動搖。
“難以忍受”雪怪問,“我說過,與你不同,我就存在于你所的歷史之中,目睹著一樁樁一件件令人作嘔的惡毒循環往復上演。不止梭倫。教國、斯來戈、科德左恩、海妖、精靈哈哈,也許無需點名,因為各族,皆是如此,皆是如此”
“毀滅從來不是我的首選,每個時代黑暗之極時,也曾有過讓我心潮澎湃的英雄事跡浮現,他們如同煌煌大日照耀大地,驅散黑暗,溫暖著傷痕累累的生命。”
“梭倫的狄維克五、七世,斯來戈的拉滕、尼蘭爵士,科德左恩的卓越者騎士團,教國的勞倫德教皇除此之外,還有許多許多,他們在黑暗中堅定本心,為已經遠去的輝煌續上了最后的光輝。”
羅耶的身子愈發無力,他在流淌著雨水的刀面上看到了迷茫的自己。
雪怪一聲嘆息,那張如石頭般冷硬的臉浮現出了難以言喻的悲傷。
“那是奇跡,他們釋放出的光芒在漫長的歷史中彼此呼應,銘刻他們所作所為的史書贊美,并引導著民眾相信、憧憬著未來。然而他們的光在歷史長河中如此短暫,向前向后,一片黑暗。”
“他們構筑的奇跡成為了庸碌、無能、暴虐者可以揮霍的資本,統治著這片大地的生靈依舊毫無改變,腐朽糜爛,自私自利,殘虐不仁”
羅耶胸腔中生出一股戾氣,他憤怒地大喊“所以你要將災厄引來,讓這片大地上痛苦的可憐人們更加絕望,被蠶食,被拋棄”
“刺殺狄維克是我為數不多的意氣用事,在長槍刺出的那一刻我已從執念中清醒。”雪怪說,“他死了,什么也不會改變,我一直知曉這個事實,但在與釋放浸染這個選項比較之后我選擇了嘗試。”
“你在猶豫,如今也是,正因如此,你才會選擇帶我來到此處,你渴望有人阻止你的瘋狂”
雪怪堅定地搖了搖頭。
“數百年間我一直都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認為這片大地會在某一刻迎來自省,潰爛流膿的傷口會自然愈合。”雪怪自嘲地笑著,“我錯了,根本不會”
“過去發生的,現在依舊發生,未來也終將重演。沒有誰真正汲取教訓并及時醒悟,他們只是變得麻木,并且心存僥幸認為清算永遠在明天,甚至根本不會到來。”
“過去的我與你一樣,憐憫著這些手無寸鐵,面黃肌瘦的可憐人,認為他們不該陷入更絕望的境地,但我逐漸意識到了”
“善良改變不了現狀。”雪怪說。
沉穩的語氣中沒有一絲生氣,眺望遠處的眸子里也看不到光。
教派蠱惑人心,學派壟斷知識,貴族貪鄙淺薄,王族保守自私
雪怪對于這個時代延續下去所能見到的未來已經不抱任何一絲希望。
數百年間他見過不少奇跡,將直線下墜的帝國抬起,最終只是在史書中多出了幾個值得緬懷的故事與英雄,而現實毫無改變。
一次次失望讓他的內心已經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