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破爛的油布傘遮在了二狗子的頭上。
是姑母,雨水打濕了姑母的褲管子,一雙破舊褪色的軍綠色解放鞋上滿是泥濘,上面沾著幾根草根。
姑母輕咳了幾聲,她一路蹣跚而行,繞了大半個半村,才在村里的這棵老槐樹下找到了二狗子。
二狗子沒有起身,他的身子依然在瑟瑟發抖,衣服全部濕透。
姑母蹲下身子,用自己的袖子擦拭二狗子臉上的雨水。
“哎,傻孩子,快跟姑母回去,你看看全身都濕透了。”
姑母一點點擦拭他頭上,臉上的雨水。
二狗子身體不停的抖動,連嘴唇都在瑟瑟發抖。
他說不出半個字來。
只是定定地,傻傻地跪在泥地上。
看著無盡的黑夜。
姑母用盡力氣想要扶起二狗子。
二狗子雖然消瘦,但是他骨架大,個頭高,所以姑母使勁力氣也扶不起他。
他壓根不想起來。
當一個人不想動,并且拼死抵抗就想深陷在沼澤中,那么是需要花上好幾倍的力氣才能扶起他。
內在的驅動力,可以減輕外在負擔。
人需要自救,才能被救一樣的道理。
整個人像一尊雕塑,紋絲不動,巋然不動。
姑母實在沒辦法,也只好陪著二狗子跪在泥地上。
她后悔告訴二狗子他的身世,但是倘若現在不說,將來的打擊更加巨大。
如果內心承受力不夠是會發瘋的。
兩人抱成一團,眼淚簌簌而下。
雨傘也倒在一邊。
雨水拍打著,沒有任何溫度,只有無盡的冰涼。
……
**
不知多久,二狗子才意識過來,身邊的姑母也陪著她在雨中飽受折磨。
他起身扶起姑母,向老屋子走去。
全身都濕透了,他回到老屋子換了一身干凈的衣裳,姑母忙著去廚房給二狗子煮了一碗姜湯。
自己身上的衣服依然濕漉漉的。
她在不停地自責,她后悔自己不該說出實話。
灶臺上熱氣騰騰的姜湯水,水汽在空氣升騰繚繞。
撲鼻而來的辛辣味,飄滿了整個廚房。
姑母用水瓢舀起姜湯,倒在缺了一個小口子的瓷碗里。
端著熱騰騰的姜湯,朝二狗子屋里緩步前進。
她的步子是那么的小,歪歪斜斜的身子,影子變得越來越短。
秋風拂面,白發蒼蒼,背有些佝僂。
身上的水滴依然在往下淌,順著小腿,往下滴落。
門并沒有關,二狗子呆呆地倚靠著窗臺邊,眼神定定地看著前方。
眼里的光暗淡了,變得空洞。
“狗子啊,喝姜湯。”
姑母把姜湯端在二狗子面前,二狗子像沒有聽見沒有聽見一樣。
依然傻愣愣地看著前方。
“狗子,快喝姜湯,涼了效果就不好了。”
姑母依然輕聲細語地說。
二狗子還是呆立著。
叫了四五次,二狗子還是一樣動都不動。
姑母只好把姜湯放在斑駁的木桌上。
輕輕關上門。
……
這一夜,二狗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捱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