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圣已經看出跡象,稍微松了口氣,只要白澤不入局,就不是那個最壞的結果。
甚至從某種程度上說,白澤與那個象征著蠻荒天地大道顯化而成的存在,雙方是與禮圣合力,在盡量爭取一個井水不犯河水的結果。
他伸手指向那座蠻荒天下,與陳平安解釋道:“除去禮圣阻擋蠻荒天下的第一下沖擊,宛如輕微地震,蠻荒有靈眾生都可以意識到不對勁,會有些許暈眩的感覺,但是之后有白澤和那個存在聯手布陣,就像為蠻荒天下增加了一層大陣,禮圣之后出手,實則都沒有觸及蠻荒陸地,出現了一層長達百余里的緩沖地界,對于蠻荒天下來說,撇開那些神識敏銳的山巔大修士,其實就已經察覺不到這份天地異象了。”
陳平安終于明白為何周密要不早不晚,選擇此時出手了。
就像先前陳平安在夜航船上偶然遇到元雱三人,當時他們三人的職責,就是配合文廟勘驗以及重新制定出光陰、萬物重量和長短等標準,一定是文廟那邊好不容易制造出了度量衡的初始之物,而且必然是禮圣已經接納了幾條被具象化的根本規則,融入自身大道,蠻荒天下這艘渡船,才開始步入那條天外“青道”。
鄭居中站在琉璃閣最高處,默默心算,在他的心湖內,原本有兩粒通過將近百條光線牽引的光球,既有筆直一線的最短軌跡,也有劃出一個極大圓弧的最遠路線,而大妖初升選擇的這條天外“青道”,就屬于那種很不起眼的路線,路線不遠不近,耗時不長不短,產生的慣性不大不小……鄭居中瞥了眼陳平安,后者心生感應,點點頭。
陳平安心湖內,便顯現出一條被鄭居中補齊的完整青道軌跡,與此同時,還有一幅蠻荒天下的形勢圖,地圖上有幾粒扎眼的光亮,看它們的分布情況,正是浩然天下在蠻荒的聚集地。
與此同時,鄭居中也幫助陳平安解開了一個心中謎團,雖說重返浩然后,陳平安一直刻意不去了解蠻荒戰況,但是始終覺得有一點很奇怪,那就是文廟這邊再求穩,擁有幾處歸墟渡口作為據點的浩然天下,在擴張地盤和推進速度上,似乎還是過慢了,甚至可以說慢得就像一個腳步蹣跚的老者,而不是一個披甲執銳的青壯男子,以至于蠻荒天下那邊,至今都未出現一場那種大規模的兩軍戰場廝殺。
顯然文廟是在秘密布陣。
可能所有的山巔“隨軍修士”,包括龍虎山大天師趙天籟、火龍真人等所有飛升境修士在內,這些年都在充當……苦力。
難怪當初至圣先師在鎮妖樓內,古怪詢問陳平安一事,你若是周密,會如何針對禮圣。
得到陳平安的那個答案后,至圣先師好像也沒有太過意外。
禮圣踩在腳下的那座符山,山中不計其數的金色符箓,都已經徹底黯淡無光。
一次次伸手抵御蠻荒天下的沖撞,再一點點撥轉船頭,禮圣為此付出的代價,就是那尊法相的凝練程度,即便有一座符山數百萬符箓源源不斷的增益,依舊不可避免地漸漸轉為疏淡,就像一幅畫卷的用筆,由飽蘸墨水的重筆,轉為淡墨落筆,最終枯墨。
這艘循著那條青道沖撞向浩然天下的渡船,軌跡已經出現了肉眼可見的偏移。
禮圣每一次出手,天外就會響起一陣洪鐘大呂般的聲響,震耳欲聾,一圈圈道氣漣漪蕩漾在無盡太虛境界中。
只因為漣漪相互間隔實在太短,就連官乙這撥大妖都需要各自調動本命物,用來穩定道心。
胡涂有點幸災樂禍,嘖嘖笑道:“可憐小夫子,就只能這么站著挨打嗎?怎么像是鐵匠打鐵,也太費勁了些。”
遙想當年,那撥書生當中的小夫子,何等意氣風發,記得曾經有頭資歷極老的前輩大妖,還是一位劍修,不知怎么惹到了小夫子,被小夫子單槍匹馬找到了前者的老巢,活活打死,當時還有個妖族修士,境界、手段都不差,愣是沒一個敢出手幫忙,反而主動退得遠遠的,就那么眼睜睜看著小夫子拎著顆鮮血淋漓的頭顱離開,臨走之前,小夫子還與那撥看客撂下三個字,別收尸。
當時看客當中,就有胡涂,還有運氣好,在后世撈了個搬山老祖稱號的朱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