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筇沒來由贊譽一句,“官高如君,少壯如君,世所罕見。”
程虔淡然道:“妖韶女,老自有余態。”
張彩芹有點無奈。都是長輩,她不宜開口。
你們倆老小孩,擱這兒斗嘴呢。
張彩芹知道其實自家太爺爺,與這位青杏國的護國真人,金闕派的第三任掌門,算不得真正意義上的志趣相投。
太爺爺嫌棄程虔這個人,做人說話,太端著,一身仙氣太重,人味兒太淡。
私底下評價對方,是神龕里的木雕泥塑。
張彩芹曾經對此深信不疑,也沒當成一個貶義說法,所以她當年在青蚨坊見過某人過后,才會與洪揚波有那么個評價。
只說上次天曹郡張氏攻打合歡山,青杏國柳氏和金闕派就選擇了作壁上觀。
當然有柳氏皇帝和程虔都有自己的顧慮,比如其余兩國,屯兵邊境,虎視眈眈。
何況柳氏朝廷還有三方寶璽,落在趙浮陽手上。不怕趙浮陽銷毀寶璽,就怕趙浮陽用上山上的手段陰損,比如將那些寶璽擱置在某些陰煞、污穢之地,如此一來,如果將一國氣運比喻為人,那么本該是鎮國之用的寶璽,就成了附骨之疽,或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將寶璽全部煉化為本命物,趙浮陽和氤氳府,從此與柳氏國祚、山河氣數相連,柳氏皇室就要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可太爺爺這些日子里,總是反復念叨一句話。
“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可就是說不上哪里錯了。”
雖說不至于心灰意冷,但是張彩芹第一次感覺到太爺爺身上有了一股暮氣,英雄遲暮。
家族內部,張彩芹,還有張雨腳這些年輕修士,對她太爺爺的這個的確導致家族傷筋動骨的錯誤決斷,幾乎人人支持。
像那張雨腳,覺得唯一的錯誤,就是自己境界不夠高。
反而是那些比張筇低一兩個輩分的祠堂老人,對此怨念不小,好端端的,雙方井水不犯河水,招惹那合歡山趙浮陽作甚?
同樣是人人艷羨不已、卻苦求不得的陸地神仙,也有“老幼青壯”之分,張筇就屬于地仙當中的老人,已經結丹三百余載,元神真靈趨于腐朽,雖不至于魂魄飄搖、油盡燈枯,可張筇若是在甲子之內,還是無法破境,就真要落個“壽終正寢”的下場了。
只是張筇一向看得開,只說最近幾十年,老人非但沒有著手準備“添油延壽”一事,反而已經走關系,早早購買了大驪洪州的豫章郡巨木,備好棺材了。
如今張筇對這樁買賣頗為自得,說自己太有眼光,出手夠快,若是再晚幾年,等到大驪設置采伐院,別說是他這種老掉牙的金丹修士,任你是上五境修士,都休想購得一根豫章郡木材了。
貌若少年的程-真人,卻是一位年輕地仙,而且已經觸及金丹瓶頸,摸著了元嬰境的門檻,據說已經著手準備閉關事宜,開辟出了一座嶄新道場洞府,金闕派財庫為此開銷極大,就連護關人選都有了,卻不是張筇,而是一位神誥宗的玉璞境祖師。
只等此次合歡山一役塵埃落定,青杏國太子殿下的及冠禮結束,程虔就會閉關,地址就在神誥宗的那座清潭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