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笑著點頭,“教不嚴,師之惰。明天起,板子要打得重些。”
趙樹下憋了半天,說道“學塾那幾個女孩子偶爾忘記課業,怎么不見師父如何責罰,好像連戒尺都還沒用過。”
她們只是按例去后邊罰個站,眼淚巴巴的,師父瞧見了,就要立即心軟,趕緊找個折中法子,要她們背誦幾句某某段落,多是些難度極小的課業,檢查通過了,就會讓她們返回座位讀書。
陳平安瞪眼道“她們到底是女孩子,何況你也說了,就只是偶爾忘記課業,能跟那幫頑皮到天上去的男孩子一樣嗎”
趙樹下默不作聲,只是隨口一說,師父你怎么還急眼了。
每日讀“生書”之后,接下來就是溫“熟書”。
由于是分別授書三個年齡段的蒙童,大概需要耗時半個時辰。
作為稚童為學的下手處,陳平安除了講授四書五經,略顯刻板,循規蹈矩,嚴格按次序傳授內容,此外還有幾本自己精心挑選出來、覺得性理粹然的經典、書籍之段落,教學宗旨自然是取古人先賢最醇正之書,博觀約取,所以這些語句或是段落,就不用那么按部就班了,都是相對比較淺顯易懂的語句。
此外還有一部孝經。
在溫讀熟書間隙,陳平安還會順著某些語句,做些點到即止的延伸,與蒙童們強調一些為人子女和待人處事的基本禮儀。
“理字容易落空,不如禮字著實。”
陸沉坐在后墻那邊的桌子上邊,雙手抱住后腦勺,微笑道“百善孝為先。寧吉,你有沒有發現,好些個地痞流氓浪蕩子,在外邊不管怎么打打殺殺的,回到家里,要么瞧見父親就跟老鼠見面,要么無論如何什么聲名狼藉,都不敢有個不孝子的罵名也有些求學時尤其頑劣不堪的孩子,成大成人之后,在路上遇到了昔年的教書先生,還是會畢恭畢敬的,指不定樂意捏著鼻子,硬著頭皮,乖乖挨訓幾句。”
寧吉則一般是坐在板凳上,正襟危坐,就像個蹭課的蒙童,認真傾聽陳先生的授業講學。
寧吉疑惑道“陸掌教,是不是跟陳先生最早安排的課程,出入很大”
先前陸掌教給他看過一張詳細記錄課程安排的紙張,很多地方,都異于目前真正落實的學業方案。
陸沉笑道“被他自己給推翻了,準確說來,陳平安是準備先緩一緩,約莫是覺得一開始就這么教學,難度太大,蒙童會跟不上進度,一個不小心,他們很容易就失去讀書的興趣了。雖說上學念書,本來就是一種很苦的事情,可如果一個教書先生,能夠盡可能讓蒙童在授業之初,覺得不那么枯燥乏味,當然是更好了。”
陸沉手腕翻轉,便從陳平安住處書桌抽屜內,搬來一本書籍,遞給寧吉,“看看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
寧吉翻開這部學塾讀本的書頁,發現上邊空白處,在許多文字旁,用蠅頭小楷寫了許多注解。文字內容數倍于讀本本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