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十四州,世俗王朝和大小國家,幾乎所有的大仗,都是在“抓緊時間”,在白玉京二掌教余斗即將卸任“掌教”的尾聲,就開始謀劃,布局,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然后在陸沉執掌白玉京那一百年內動的手,等到大掌教接管白玉京,基本上該打的仗也打完了,剛好可以休養生息,偶有邊境沖突,一國分合,也會在最后幾年,按兵不動,雙方達成默契,只因為余斗即將重新掌管白玉京了。
歷史上也有一些殺紅了眼的大王朝,不管不顧,無一例外,都會有來自白玉京的一盆涼水當頭澆下。
所謂“涼水”,可能是一場氣勢磅礴的術法暴雨,當然也可能是紫氣樓的一場劍雨。
只有山巔修士,才知道白玉京某個隱蔽的深遠用意,五城十二樓,尤其是余斗這一脈,是要在一定程度上,制約那個“兵家”的蓬勃發展。
不管怎么說,既然總體上還是天下太平的,白玉京訂立的規矩又重,那么稱得上閑云野鶴的練氣士,自然而然就多了,修道之余,諸事可做,大有可為。
反正不用太過勾心斗角,在詩詞曲賦琴棋書畫邊耗費光陰,靜極思動了,大可以云游天下,在山下留下一連串的志怪傳奇和仙跡美談。
比如朱某人其中有個道號叫“綠萍”,初聽不覺如何雅致,結果有了那句“自覺此心無一事,小魚跳出綠萍中”,便一下子覺得意思大不相同了。
便有不少修士恍然大悟,原來學道之人,懂點詩詞歌賦,多看幾本雜書,當真有用。
朱某人在山上仙府,山下江湖,紅顏知己都很多。
還有一件事,白玉京三掌教,始終覺得自己跟朱某人是極好的朋友。
但是朱某人,這么多年一直在跟白玉京陸掌教竭力撇清關系,幾乎逢人就說,我跟陸掌教真心不熟,認識而已,朋友一說都做不得準,就更別提什么摯友了結果適得其反,他越解釋越是一筆糊涂賬,朱某人就差沒有被逼得去通過山水邸報昭告天下,自己根本不認識陸沉了。
這還真不是朱某人矯情,實在是那位陸掌教的名聲只說一點,玄都觀對外宣稱,但凡只要是陸掌教的好友,就一定是我們玄都觀的貴客。
朱某人笑瞇瞇道“裴杯的大弟子馬癯仙,前不久已經跌境了。”
林江仙也只當是聽了個趣事。
這就像一個手頭極為寬裕、家底深不可測的成年人,聽說隔壁鄰居家的某某孩子出息了,掙著了錢,置辦了家業,或是跟人在外邊打架、鼻青臉腫回家了。
自然是聽過就算。
一旁的大弟子趙客疑惑道“前輩是怎么得到的消息”
朱某人微笑道“這就別管了,山人自有妙計。”
青冥天下的修士,想要獲悉別座天下的人事,一般來說就只有三種途徑,一種是通過白玉京頒發的山水邸報,偶爾會提及別座天下的一些大事。五城十二樓,各有各的風格特色,相較而言,南華城、神霄城比較偏重浩然天下那邊的消息,隸屬于余斗一脈的城、樓,更側重蠻荒。
比如以前曾經與劍氣長城相銜接的倒懸山,就是一個極好的消息來源,白玉京會挑選出一些相對緊要的消息,告知天下。
再就是通過類似玄都觀孫懷中那種跨越天下的遠游,重返家鄉,順便帶回某些內幕。但是如今青冥天下的山巔修士,到底有幾個飛升境,“身在”異鄉,一直是個謎。恐怕除了白玉京三位掌教,誰都不敢說心里有數。
最后一種,相對隱蔽,而且限制極多,就是白玉京掌教三脈道統,建造在浩然天下的“下宗”,那位見一面各脈掌教比登天還難的道門天君們,各自通過祖師堂敬香,至多“順帶”提及幾句不犯禁、不逾越規矩的浩然事。
但是幾乎所有浩然天君、道門高門,在這件事上,都會極其小心謹慎,不敢泄露太多秘密。
再者,一旦泄露出某些被儒家視為禁忌的秘事,真當中土文廟那邊不會追究嗎
已經從青冥天下返鄉的亞圣,蘇子,柳七和曹組,這幾位,還都只是已經水落石出的浩然修士。
歷史上,不是沒有那種道教宗門,因此在浩然天下悄然沉寂下去,這還是文廟故意給白玉京留點面子了。
只說那位亞圣,剛剛進入文廟沒幾年,就曾經代替文廟,親自問責流霞洲一座隸屬于白玉京余斗一脈的宗門道觀,亞圣到了山門口那邊,根本就沒廢話半句,拆掉匾額,再去祖師堂,喊來所有祖師堂里邊有座椅的道士,具體聊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反正使得偌大一座香火鼎盛的道門巨觀,一夜之間淪為被迫封山的“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