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嫗蒲柳也確實有明、暗兩手準備,只可惜都被那位陳劍仙給攔截下來了,就當著她的面,拿出六封密信。
陳平安坐在畫案那邊,悠悠然研磨提筆,幫忙圈畫朱批,斟字酌句,推敲內容,最終重新書寫了三封書信。
傳說得道仙人,神通廣大,一手袖里乾坤,能夠包羅萬象。
但是如此一來,欽天監和京師城隍很快就會發現永嘉縣馬府這邊的異象。
所以老嫗至今還想不出,陳平安到底是如何隔絕天地的。
陳平安笑道“看不懂刷馬桶當雜役的種昶,你就看得懂當廚娘的于磬了”
老嫗疑惑道“陳劍仙是說那個燒得一手好私房菜的狐媚子婦人”
陳平安說道“只有她才是馬苦玄親自邀請過來的家族供奉,你們幾個都算不上什么主心骨,湊數的。”
老嫗試探性問道“敢問陳劍仙,那婦人于磬,莫非是位飛升境”
如果不是一位飛升境,攔阻陳平安復仇,貌似根本不夠看吧。
“你還真敢想。”
陳平安搖頭笑道“于磬跟你一樣是元嬰境。二十多年前的寶瓶洲元嬰境,明面上才幾人又不是什么小魚小蝦,可能放個屁都可以掀起大風大浪了。”
蒲柳挖坑如鑿井,深度足夠了,老嫗用眼角余光打量著對面的婦人,當下局面,是一個死結,殘忍之處,不在死人而已,而是這雙夫婦,注定必須先死一人。
當然可以是馬巖或是秦箏主動赴死,早死與晚死之人,攜手共赴黃泉,鬼門關外見了面,相互間并無怨懟心,夫妻一場,好歹算是同富貴共患難一場。
只是還有一種情況就比較糟心了,一人勒死另外一人,如此一來,黃泉路上,是恨那個罪魁禍首的陳平安更多,還是夫妻之間怨恨對方更多一些,就難說了。
馬巖一發狠,畢竟是男子,身體沉重,且氣力更足,雙腳踩在坑內,然后開始拉拽梁上白綾往自己這邊,將那婦人高高提起。
秦箏被一點一點吊起,雙腳離地,婦人嗚咽細微,眼眶通紅,她手上掙扎的動作,與聲響一并漸漸弱去,最終徹底沒了聲響。
陳平安對此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婦人的那顆腦袋即將觸及了那根無形的“橫梁”,就這么淪為吊死鬼。
馬巖站在“井中”,兩只手死死拽著那條白綾,他只露出一顆腦袋,雙腳在井底踮起腳尖。
老嫗輕聲問道“陳劍仙,老身再往下挖兩三尺”陳平安雙手籠袖,斜靠堂屋大門那邊,安安靜靜,抬頭看著婦人的死狀,淡然道“不用,慢慢等著就是了,聽說馬巖年輕那會兒也曾燒造瓷器,看看臂力如何,能夠堅持多久。”
老嫗默然無言,心中百感交集,自己上輩子造了多大孽,這輩子才會進了馬府,再遇見這么個與馬氏尋仇的。
陳平安問道“蒲仙師這輩子見過最殘忍的酷刑是什么”
老嫗輕聲答道“一種是剝離魂魄如擰繩,作了燈芯,點燃一盞油燈。能夠讓修士只求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