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道人當然知道陳清流要去做什么,不是不想勸,只是挽留不住而已,根本勸不動。
老道士神色惆悵,路上故友紛紛凋零,往往一別變成訣別,可憐年年春草還從舊處生。
山巔,光腳老道身邊,還站著兩個八竿子能打一著的兩人,一個沾點親,一個帶點故。那一老一小,新近搬遷來此孤峰山中結茅鑿井,老的,便是葛道人的師弟,驪珠洞天桃葉巷的魏氏老家主魏本源,或者準確說來,就是恢復記憶、前身的道士王
,他跟驪珠洞天本土人氏的盧岳一樣,都是三山九侯先生的不記名弟子之一。當年驪珠洞天那場變故,落地生根,降為福地,魏本源便離開家鄉,選擇在許氏清風城外一處山坳中隱居煉丹,主要還是為視若親生孫女一般的婢女桃芽,幫她尋求狐國機緣,看看她有無那份福緣,能夠先成為狐國之主,再成為整個狐族的新任主人,果能成事,那么桃芽未來的十四境,當然不敢說她一定可以合道,至
少是有了一線希望。
可惜不成。桃芽確實在狐國之內,得到了一樁大機緣,照理說就可以按部就班,桃芽在修行路上,會遇到各種機緣,有劫渡劫,有道修道但是沒過多久,整座狐國竟然
都被拐跑了,歸了家鄉那邊的落魄山。
王對此也無可奈何,書上說好的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呢怎么我來辛苦就山,山反而長腳跑路了
好在王心寬,覺得大概這就是所謂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味強求,著力即差,反而因此失之交臂誤了桃芽丫頭王便與桃芽坦言了自己的心思和謀劃,桃芽丫頭更是心大,非但沒有怨天尤人,反而如釋重負,開心壞了,連連說不打緊,反過來勸慰魏爺爺,說她這輩子如果能當個夢寐以求的陸地神仙,就已經特別高興了。再多的福緣,自己未必接得住,她膽子小,可不敢跟人打打殺殺,那種莫名其妙就跟誰起了大道之爭,云詭
波譎,太兇險了,她只是聽一聽就怕得要死。
葛道人笑問道“桃芽,就事論事,不提用心的話,真要計較起來,還是落魄山斷了你的大道前程,心中沒有絲毫怨懟”
桃芽一時愕然。
葛道人繼續說道“打個不是特別恰當的比方,你在一張賭桌上邊,押小注就有機會贏大的,結果被人將整張賭桌都撤走了。”
桃芽小心翼翼答道“葛師伯,我不喜歡賭錢。”
看似懵懂單純的桃芽,其實她心中的小算盤打得賊響,估計落魄山都快聽見了。一個家鄉泥瓶巷孤兒,能夠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她可不覺得自己有什么本事,去跟那陳山主掰手腕。她為何要賭上性命,與之為敵何況對方又不是故意針對自
己,撤了一張賭桌,她留在桌上的那點本錢,和碰運氣掙來的賭資,又沒被一并拿走,她大可以見好就收嘛。
兩位道士相視一笑。
王望向遼闊無垠的海面,輕聲問道“葛師兄,不會鬧大吧”葛道人說道“說不準的。陰陽推衍,演算之法,算不著十四境的,會自行繞路。那位道友,孤家寡人一個,光腳不怕穿鞋的。偶爾意氣用事,也可以一力承擔。
”
王說道“那位青主道友,不還有個白帝城,有了徒子徒孫是有道脈法統傳下來的。”
葛道人啞然失笑,“青主道友,哪怕鬧翻天了,難道他還需要擔心自己首徒的安危”
王無言以對。
葛道人嘆息一聲,“只求人間道路轉折,不在今日的兩陳對峙。”
事關重大,葛道人甚至與師尊詢問有無破解之法,但是三山九侯先生根本沒有回應這位親傳弟子的心聲。
如果說天下蛟龍,人間一切龍裔、水仙,還有所有修煉水法的煉氣士,都會不同程度被陳清流的劍術壓勝。
再往上推溯些許,就會得出一個更驚人的結論,世間近水之地,就等同于劍修陳清流的道場
若是再大膽假設一番,沉寂三千載,悄然砥礪劍鋒之外,如今光陰長河,之于陳清流,算不算一種廣義上的水域
更何況,能夠將一把本命飛劍刪減名稱,由雙字升格為單字飛劍,再將其打磨至圓滿,這就是如今陳清流的底蘊和底氣所在。
這也是斬龍一役功德圓滿的大道饋贈。三千年前,世間蛟龍無數,海底、陸地江河龍宮越來越多,文廟需要為他們單開一本書才行,蛟龍依舊稟性難移,割地為王,喜好搜集珍寶,滿足一己之私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