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隨手一揮,那腦袋便墜向橋外河水中。
再伸手按住無頭余時務身體的肩膀,分別將兩條胳膊給硬生生扯下來。
余時務雖然被強行兵解了,但是奇了怪哉,一顆腦袋也不沉水,隨波飄蕩在水面上。
咦竟是半點不疼這門名為架橋的拳法道術反正真是好大神通妙不可言。
男人出陽神,看似只有一丈金身,卻雄渾凝練得無以復加,堪稱字面意義上的那種真正止境
這尊金身陽神將余時務那一截身軀和兩條胳膊,當場大口嚼爛,生吞活剝,連皮帶骨和血肉悉數咽下,半點肉渣都沒有浪費。
男人站起身,打了個飽嗝,伸手擦拭嘴邊血跡,霎時間陽神歸位,終于恢復一具完整真身。
背后大道顯化出一輪刺眼的金色光暈,原本并不銜接成圓的兩截弧形,由于剛剛補缺三段,終成一圓。
五座天下,天地齊鳴。萬年沉默,終于迎來雷鳴一般的回響。陳平安的這座心相天地,哪里承受得住這份龐大道韻的劇烈沖擊,無數無形屏障崩裂響起碎如瓷器的清脆聲,無垠青天悉數炸開,黃地萬里龜裂如蛛網,千百條
河流瞬間改道,山河陸沉,海水倒灌,十余張還沒怎么捂熱的梧桐葉化作齏粉,慘不忍睹距離男人不過幾步遠的陳平安耳膜已經被震碎,眼眶處滲出血絲,身形搖搖欲墜,全身皮開肉綻,若非陳平安臨時將真身“請神”來此,當場道心崩潰、魂飛魄散
的就不是余時務,而是他這個大大方方“引賊入室”的東道主了。
男人笑瞇瞇道“地基不牢靠,就要有大魄力,全部推倒重來,能破而后立者,才是真豪杰。”
陳平安咬緊牙關,顫聲道“必須賠老子一大筆神仙錢”男人不予理睬,只是一招手,將余時務那顆腦袋召回橋上,頹然倒地的下半截身體自行立起,頭顱和下半身之間,無數條金線蔓延開來,上下交匯,霎時間便編織出五臟六腑等的雛形,雙臂自然生長開來,何止是那白骨生肉的仙家術法,尤其是一顆粹然金色的心臟,每次跳動帶起的聲響,便有一撥撥道韻流淌至全身,
一副暫時無皮的骨架,正是道家語所謂的金枝玉葉
男人笑道“代管三份武運這些年,你小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既然沒有當武夫的好命,那就退而求其次,送你一樁仙家道緣好了。”看著陳山主的凄慘模樣,余時務終究是良心不安。男人猜出余時務的心思,嗤笑道“我給的東西,是你能想不收就不收的不信的話,你小子就試試看,等過幾
天,隨隨便便躋身了上五境,再看如何剝離這份機緣。能成,就算你本事。”男人斜睨陳平安,“你要只是純粹武夫,收益只會比余時務翻倍,哪怕兼是道士,再傳你幾門道法便是,可你既然是書生,可就不好說了。好人有好報的好人,
誰不樂意去當既然攬下這件事,就得有斷手斷腳的覺悟。自認是讀書人,喜歡與天地講道理,不付出點代價,怎么行。”
陳平安默不作聲,長呼出一口氣。一雙眼眸逐漸轉為金色,一場道心拔河,再非辛苦維持的那種均勢,似有為山九仞、功虧一簣的跡象。
整座天地泛起一種粹然金色,此為道化。
見此詭譎場景,男人滿臉無所謂,萬年之前,什么大陣仗沒見過何況遠古歲月里,好幾場真正的大陣仗,他或是參與者,或是發起者。
男人輕抖手腕,手中多出一件兵器。
此物一出,一艘夜航船竟然當場沉入海底,好似一團棉花墜鐵塊。
青冥天下那座建造在水底的藕神祠,萬年之前,道祖親自布陣,以大瀆水運鎮壓武運,同時禁錮神兵,一桿長槍“破陣”。男人輕輕抬腳踩地,抬起胳膊,以槍尖指向一雙金色眼眸的陳平安,微笑道“速速現出一副幾近大道圓滿的真身便是,我就在等這一刻,殺新十四境,熱手罷了
,不過是一碟開胃小菜,我真正想要殺的,就是你。落魄山的半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