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姚問道:“分出輸贏了嗎?”
陳平安說道:“不好說。可能宋老哥就只是想要吃頓火鍋,誰請客都一樣。”
曾幾何時,白天遠遠看著紙鳶,遠遠聽著讀書聲。曾幾何時,高大少年舉著火把進山,大聲喊著草鞋少年的名字。
東西南北的春夏秋冬,生老病死的喜怒哀愁,人鬼神仙的貧富窮通,天地間,真有那天經地義的道理嗎?
渡口剛好有一艘去往村妝渡的仙家渡船,小半個時辰就能到,陳平安就買了兩塊登船竹牌,類似山下的短途路引,約莫是見他也不像個有錢的,掌柜額外叮囑一句,木牌上邊表明了下船地點,若是過了村妝渡還沒有下船,一經查實,要罰很多錢的。
等了船,他們憑欄而立,足下云海青山,一起遠眺那座懸浮在寶瓶洲中部上空的“秋風祠”。
寧姚境界更高,將那香火鼎盛的秋風祠看得了然分明,如同一座循環不息的大陣,將那香火自行凝為粉色的氤氳氣運,再分出無數條虛無縹緲的紅色絲線,散落在地上的人煙稠密處。只是祠廟氣象堂皇,絕非旁門左道的紅粉陣、胭脂場之類。
秋風祠地界,位于一座懸浮的湖泊,湖心島嶼上建造有一座類似祠廟的古老建筑群,三字匾額,完整秋風二字,最后一字只剩下半個“司”字,想來是失去了個豎心旁,所以就被命名為秋風祠,這些年來,山上訪客多如過江之鯽,都想要一探究竟,看看能否將此地收入囊中,變成一處私人道場。
可惜至今依舊是一處不可力取的無主之地。
前些年一起參加過落魄山的宗門觀禮,謝松花帶著陳李和高幼清,還有郁狷夫和林君璧,一起走了趟秋風祠,之后陳清流和辛濟安,也曾游歷過秋風祠。
寧姚好奇問道:“這么個地方,還是沒有主人?”
陳平安搖搖頭,笑道:“進我秋風祠,入我相思門。必須是一雙天作之合的癡情種,才有些許機會入主其中。但是好像需要付出代價,需要補缺神位,就地成神,職掌一部分人間姻緣。”
緣于此地是吳霜降和柳七,聯手驪珠洞天那位開喜事鋪子的蔡道煌,也就是胡灃的爺爺,他們秘密打造出來的一座定婚店,姻緣司。
它與夜航船,還有金甲洲的山市觀海樓,以及桐葉洲那處據說藏有一樁服丹飛升大機緣的秘境,都是差不多時候出現的。秋風祠是一處極為特殊的山水秘境,并無仙法禁制,修士進出無礙,不似尋常遺址,不是機關便是陣法,層層障礙阻攔訪客。
陳平安問道:“想去看看?”
寧姚說道:“不已經看過了。”
秋風祠內異象橫生,社鼓神鴉,有那美人長袖折腰翩翩起舞的長生殿,明明散落滿地、修士卻無法拾取的桃花扇,一條飄滿了題詩紅葉的溝渠,掛滿了同心鎖的白玉長橋……使得寶瓶洲的山上道侶,俗世情侶,犯了單相思的癡男怨女,都愿意去那邊燒香,求一份美滿姻緣。
如今就有幾艘仙家渡船專門去往秋風祠,可謂生財有道。
陳平安說道:“遠觀近看還是不一樣的。”
寧姚搖頭說道:“沒多大意思。”
劉蛻的流霞舟,到了大瀆附近,就開始兵分幾路,除了陳平安和寧姚率先下船,聶翠娥和華清恭他們四個,趕去那座據說姻緣簽很靈的秋風祠,湊個熱鬧之后,再直接去落魄山,至于陳劍仙就任大驪國師的那場慶典,他們合計一番,覺得還是不去大驪京城了,尤其聶翠娥有師命在身,要趕緊拜會一下那位景清祖師。
她實在無法想象,怎樣的修道之人,何等的功德圓滿,才能讓師尊如此敬重?
劉蛻和齊廷濟很快也下了船,他們要去觀覽那處位于寶瓶洲最北端的海上遺址,繡虎曾經將兩洲版圖合二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