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點點頭,提醒道:“還是要注意火候。”
陳李嗯了一聲,“隱官在避暑行宮說過,就像是往滿滿當當的棋罐里塞入一顆棋子,細微的咯吱作響,就是在揣摩人心。”
陳平安說道:“我在避暑行宮可沒說過這種話。”
陳李說道:“反正避暑行宮之外,都說是隱官的獨到見解。”
陳平安說道:“記起來了,好像是林君璧那個臭棋簍子說的。”
陳李恍然道:“難怪我會覺得這句話說得不夠盡興,之前總想著是不是自己想得淺了,未能領會更多的深意。現在看來,還是林君璧故意拽酸文,有話不好好說,意思是有點,卻不多。”
陳平安笑瞇瞇道:“記岔了,冤枉林君璧了,確實是我說的。”
陳李懵了,“啊?”
陳平安笑罵一句啊什么啊,吃你的飯。陳李斜眼那個想要笑又不敢笑的高幼清,后者扯了扯隱官的袖子,陳平安立即一巴掌拍在陳李的腦袋上,又罵了一句,只會嚇唬師妹,看把你出息的!高幼清終于找著靠山啦,少女笑瞇起眼,給隱官夾了一筷子菜。陳李嘀咕一句馬屁精,便未卜先知似的,立即歪斜腦袋。不曾想隱官根本沒有要動手的意思,陳李悻悻然,端起那只花神杯,喝了一口酒。
陳平安跟高幼清說了些飛升城泉府和高野侯的近況,高幼清豎起耳朵聽得仔細,一聽到隱官幫忙轉述她哥哥略顯絮叨的囑咐,讓她注意這注意那的,少女便使勁皺著臉,淚花兒在眼眶里邊打轉兒。
酒桌上,都是自己人,聊天內容當然是百無禁忌的,氛圍輕松得就像一場家宴。他們順嘴聊到了浮萍劍湖跟彩雀府一起做法袍、手釧買賣的事情,陳平安問道:“榮劍仙,有無來大驪這邊當個掛名供奉白拿錢的想法?”
榮劍仙?元嬰境劍修的榮暢神色玩味。
要說自己真能當上大驪王朝的記名供奉,拿塊無事牌,在師父那邊,也是一件顏面有光的事情。
陳平安解釋道:“在劍氣長城喊玉璞境劍仙才是罵人的話。喊地仙境一聲劍仙,那叫預祝。”
榮暢笑著點頭道:“國師都親自邀請了,我也就不矯情了,當了這供奉。”
陳李說道:“榮師兄,隱官的第一句話是真的。第二句話,只有在二掌柜的酒鋪才管用,出了酒鋪,還是罵人的意思。”
榮暢不以為意,說道:“有機會是要去趟飛升城的那間酒鋪。隱官,我們走一個?”
陳平安笑著與他碰杯,各自喝完杯中酒后,說了一句,“劍氣長城跟北俱蘆洲的劍修,喝酒還需要理由?”
這句話好像比什么酒的勁道都要更大,榮暢一下子就決定放開喝了。
榮暢酒量還行,就是酒品差了點,本來一個做事持重、言語謹慎的酈采首徒,到最后,竟然都敢開始埋怨起師父的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