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余瑜現在見到陳先生,就很怕了。
此刻瞧見了青衫長袍的陳先生,余瑜幾次欲言又止。
余瑜的肩頭之上,站著那位“劍仙扈從”,感知到主人的混亂心境,他便轉動脖子,眼神冷漠,盯著那位壞了主人道心的罪魁禍首。
忘了是誰說過,我們的“記憶”,就是一場發生在人身天地之內的道化。
陳平安說道:“因私廢公,膽子不小。余軍師確實一如既往的心寬,都敢不把一位十四境當回事了,撇開境界不敢,就你這份道心,得有十五境?”
余瑜臉色微白。
陳平安自言自語道:“馬糞余氏出人才。”
余瑜使勁繃著臉色,小姑娘既惶恐又傷心,只是不忘拍了拍肩膀,讓那位扈從稍安勿躁,惹誰也別惹陳先生。
有地支成員想要提醒心神不寧的余瑜,只是想到陳先生就在她身邊,想一想還算了。
委實是陳先生這句話,可傷人了。
是說那個連累整個余氏家道中落的“年輕俊彥”,他還鬧了兩個笑話,一是在國師府官廳,走路踉踉蹌蹌,就跟抽筋似的,而且絕對不是演戲。
二是他到了刑部大牢,余氏家族的老人去探望,給了他一個幾乎可算明示的暗示,既然你該揭發檢舉告密的,反正都已經一五一十說清楚了,就算是給了朝廷一個交待,那你現在就該給自己的家族、給大驪王朝的馬糞余氏一個交待了。
結果這家伙本該撞墻也好,拿筷子捅死自己也罷,他都不做,舍不得死,每天該吃吃該喝喝,反正就是不肯自行了斷。
余瑜聽到這件事后,差點就一個沒忍住,去刑部牢獄那邊親手做掉他。
如果不是宋續察覺到她不對勁,立即出言勸阻,余瑜就該吃牢飯了,這趟遠游斬鬼,就是立功贖罪。
陳平安淡然道:“余瑜,你不如多學學宋續,他才是真正的明白人。記住,越是心寬之人的一二心窄處,會讓人很難受的。”
余瑜驚訝無言,本以為陳先生會雷霆震怒把她罵一通的,不曾想反而是句勸慰人心的溫暖言語,小酒鬼的她,跟喝了一大壺米酒釀似的,抽了抽鼻子,點點頭,少女悶聲說曉得了。
陳平安伸手揉了揉少女的腦袋,“才多大歲數,想那么多做什么呢,休要自討苦吃,只管一門心思修行。真想要為誰遮風擋雨,總要自己先學會躲雨,以后才能幫別人撐傘。”
余瑜咧嘴笑起來,心一定,少女的心情便舒暢了,她朝那改艷和韓晝錦一挑眉頭,羨慕不羨慕,嫉妒不嫉妒?
韓晝錦已經下定決心與那榆木疙瘩明說,便不理睬余瑜的挑釁。改艷卻是很捧場的,故作傷心欲絕,淚眼朦朧,泫然捧心狀。
陳平安喃喃低語道:“少年少女們的肩頭,不要著急,先挑起楊柳依依和草長鶯飛。”
好像陳先生說過了這句話,蜷縮的心情也跟著舒展起來,就像伸了個小小的懶腰。
余瑜好奇萬分,輕聲問道:“若是陳先生傾力出手,是不是就可以一擊斃命?”
陳平安說道:“我只是飛升境,不是十五境。”
陸翚道場是一座高聳入云的藏書樓,仙鶴盤旋云中。
陳平安來此登高遠眺。
陸翚,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