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蠻荒腹地,東南地界。
一面高聳入云的懸崖峭壁之上,銘刻有一篇字大如斗的道書,文字是那周密自創的云水文,道書內容極為粗淺,行文絕不晦澀。
不單單是此地,蠻荒天下的山野間,存在著數以萬計的類似崖刻,刻有三篇道書,分別對應入門的煉氣吐納,如何開府,何謂結丹。俱是周密親自編撰的登山之法、升階之路。
數千年以來,經常有那稍稍開竅、煉形尚未完全成功的山澤妖怪、老物成精之屬,紛紛聚集在一篇山崖道書的下方,有些幸運兒看著看著便學會了煉氣,欣喜若狂,手舞足蹈,轉去別處崖刻去讀“下一部書”,更多的精怪始終懵懵懂懂,來了又去,去了又返,迷迷糊糊之中,總是不肯死心。
蠻荒天下,若有大妖下山游歷,御風作鳥瞰,便經常可以看到一條路線上,有那大半山頭都已支離破碎的廢棄道場,有那建筑極為嶄新卻淪為鬼城的某國繁華都城,被一劍劈成了兩半,或是被攻伐重寶將城池給打得溝壑縱橫……但是誰敢動這些崖壁,誰敢殺那些聚在山腳觀摩崖刻的“螻蟻”,文海周密他這條道脈的親傳弟子們,例如首徒綬臣幾個,就一定會親自找上門去,拎著一顆或是一堆頭顱返回,將它們的腦袋懸掛在那些崖壁之上。
久而久之,這些大山崖刻周邊便形成了城鎮,有了市井,甚至不遠處會有一座仙家渡口,煙火稠密,游客如織,多是人之形貌。
但是無論城池道場還是渡口,都會有意與那座高山拉開一定距離。
坑坑洼洼的黃泥道,路邊有個潦草搭建在路邊的酒攤,高高的旗招子軟綿綿耷拉著,掌柜是個體態豐腴的美婦,高聳挺立的胸脯,如柳條似的纖細腰肢上邊碩果累累。
她身邊始終帶著個眼神呆滯、臉色慘白的少年。
與酒攤落座的客人,總說是她的白癡弟弟。
在蠻荒天下,一般而言,妖族越像個人,越不好招惹。
婦人穿著單薄的衣裙,腳踩一雙緞面繡花鞋。
她胸口故意露出一大片白膩的風景。不這樣,如何攬客?靠兌了水的假酒啊?
婦人滿臉幽怨,自言自語道:“真不能再兌水了,賣水賣不出價格的。”
五張桌子,就兩桌坐著客人,其中一張桌子的王八蛋,還在那兒丟骰子,只賭博不買酒。
她使勁搖晃一把繪有春宮圖的老舊團扇,呼啦啦作響,兩桌酒客賭客們都直勾勾望過來。
她渾然不覺,只是埋怨這鬼日子沒法過了。
當年跑去劍氣長城那邊打仗,好些學道有成的,都往南邊跑,所以酒攤生意還是不錯的。
前些年聽說浩然那幫軟蛋,邪性了,竟然要打蠻荒,又讓一大撥妖族修士繼續往南邊跑。
酒鋪生意好過幾年,可惜如今酒客是越來越少了,都變得精明了,曉得每顆神仙錢的金貴嘍。
道上來了一撥慢悠悠走近的陌生面孔,婦人伸長脖子,瞇眼瞧了瞧,驀的將那團扇丟在桌上,驚慌道:“收攤了,趕緊滾。”
那幫不知死活的家伙,還在用老掉牙的葷話調笑她,也沒點新意。
氣得她一腳踩在長凳上,厲色道:“再不滾,等會兒你們就要在黃泉路上作伴了,老娘不給你們燒紙錢的,趕緊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