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就被白景戳穿了根腳,白骨道人粗略心算一番,大致確定白景并未與那家伙結為道侶,冷笑道:“本座躲起來避劫,免去淪為劫后灰燼之苦,總好過跑出來給人當奴作婢來得舒坦。”
殊不知貂帽少女半點不惱,反而唉了一聲,擺擺手,“錯了錯了,我這個叫當官。”
白骨道人他們幾個,都是各有神通手段擷取人間有靈眾生的無形心思,只說這城內數百萬凡俗、加上一小撮煉師的繁復念頭,已經被他們檢校了大概,白骨道人也就清楚白景所謂“當官”的意思。
白骨道人暗自思忖道,“莫非劍修白景是遭了毒手,被奪舍了,抑或是被那姓陳的在天地通之前,用古法神通鎮壓了真靈,白景不得不虛與委蛇,認他做主?”
它權衡利弊一番,自認算無遺策,以心聲說道:“白景道友,本座今日便可以救你脫困,你只需與我結為道侶,本座枯坐問道多年,推衍出數種直指大道的彩煉雙袖之法,你我聯手,你定然重返飛升,本座也可以重返十四境……”
謝狗勃然大怒,抽出袖中短劍,劍尖直指那骨頭架子,她破口大罵道:“我干你娘!”
白骨道人故作怒容,大罵一句不知好歹的東西,實則暗自點頭,配合本座演戲一場,才好教那姓陳的霧里看花,白景道友雖然道力驟減多矣,行事確實風采依舊……
陳平安想了想,還是沒好意思說一句還好小陌不在場。
謝狗一手持短劍,斬誰,斬誰?她伸手使勁揉著貂帽,氣死老娘了,氣死老娘了。
謝狗只能保證自己遞出一劍,來之前,是一門心思斬騷狐貍、了解舊怨的,好家伙,舊恨未消,新仇又來。
那頭巨狐懶洋洋抬了抬爪子,爪尖輕輕在墻壁上畫出些許刮痕,白景的那把出袖短劍,讓它瞇了瞇眼,稍稍側過頭顱,笑道:“落在我手上,都是該死的。你白景卻是單憑個人喜惡,一味取而不舍,當年我勸你與我雙修,承諾送你一樁造化,你卻是不信,如今跌了境界,多半是吃到天厭的苦頭了吧?”
“白景道友,我行的,是以道蒞天下。白景,你做的,全是私心。只是因為你資質太好,實在是太好了,才被網開一面,成了天公度外人,遠古天庭高位神靈們是想要看看你,修習仙法,將來能夠走到怎樣的一個高度,僅此而已。你倒好,化形女身,偏要走那條男子地仙的飛升臺,若非青童天君憐你,你當時就該灰飛煙滅的。”
“白景妹子,不管陳山主做過多少壯舉,如今也就是個純粹武夫了,至多就是個大驪國師的身份,哪怕他誠心誠意,又能助你多少?就算白景能夠僥幸重返飛升,十四境呢?還不是霧里看花,水中撈月,我卻是從十四境跌落的飛升……”
謝狗嘆了口氣,竟是收了短劍,可憐兮兮道:“山主,我接連有心殺賊無力殺賊,道心快要崩了。”
陳平安忍住笑,點頭道:“好,我這個當山主的,幫你出兩口惡氣。”
懸在高空的白骨道人,驀的轉頭望向一處,它神識極為敏銳,此刻瞥向北邊一座山頭,視線所及,層層云海自行消散,沿途許多仙府道場的禁制被沖擊得搖搖欲墜,道人只是這一瞥,并未施展任何術法,便使得許多小門小派的道場雞飛狗跳,誤以為是有仇家攻伐祖師堂。
終于被白骨道人抓到了那個正主,是個劍修,境界低微,連地仙都不是,竟能讓自己生出如芒在背之感?如何做到的?
猶夷峰那邊,劉羨陽嘖嘖道:“陳平安這個惹禍精。”
這位白骨道人,他恰好曉得對方的根腳,因為曾經見過他的一場斗法。
新婚賒月已經挽了個婦人發髻,柔聲提醒道:“夫君,從十四境跌落的飛升,不當以一般強飛升視之。”
說了那個膩人的稱呼,賒月翻了個白眼,沒辦法,這是家法,劉羨陽說新婚燕爾,作為天造地設的一雙道侶,言語之間總要親昵幾分。
劉羨陽點頭道:“娘子,我有數的。”
賒月無奈道:“換個家規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