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制確實將那“隱官”看成了“一灘爛泥”,卻是粹然金色的。
戰場那座大坑之內,如有一朵金色蓮花亭亭而立,緩緩顯化出一位“陳平安”的雛形。
擁有一雙金色眼眸。
他毫不掩飾自己的譏諷神色。
他抖了抖袖子,是一把鏡面出現嚴重裂紋的停水鏡,借來一用的。
單手畫符,古鏡消失。
他斜眼柔荑,與王制笑道:“接下來可就沒得聊嘍。”
身形懸空俯瞰戰場的柔荑雖然震驚不已,卻也在意料之中,就像王制所說,隱官賊滑難殺。
那條讓天地接壤的光柱當中,掠出一道青衫身影,竟是與那隱官如同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用天地雙鏡摹拓而出的“陳平安”,遞出傾力一拳,將那金色眼眸的正主給打了個當場粉碎。
只留下一句充滿戲謔的言語,“嚯,原來我的拳這么好啊,不知我的劍術又會高到什么境界。”
剎那之間,柔荑道心大震,顧不得心聲言語,她直接開口與王制提醒道:“趕緊撤……”
山巔那邊,有人現身。
他光著腳,身穿一件雪白長袍,兩只大袖子鼓蕩飄搖。
沉默不語,手中提劍。
如果說上一個頭別玉簪、青衫布鞋的陳平安,像人。那么當下現身的這個陳平安,如神。
王制瞬間心口一涼。
被一劍從后背捅穿。
王制的發髻被單手抓住,重重一扯,王制腦袋瞬間后仰,被迫與之對視。長劍上挑,切開這頭新王座的胸膛,鋒刃從肩頭處露出,再橫抹,割掉王制的頭顱,隨手一拋,丟向柔荑。
一條劍光驀然起于戰場,率先穿過近處的無頭王制,穿過那個假冒貨的胸膛,洞穿底下的一層鏡面,破土而出,連斬那桿大纛,直沖云霄,擊碎淡紅色的天幕,劍光直落,打碎王制的那顆頭顱,女冠施展遁法身形消散,劍光當空劃出一道弧線,去了那座遠古雷部遺跡,坐在屋脊上的雨籠呆呆看著那條劍光,雪白一片的天地,她慘然一笑,認命了,只能束手待斃。
柔荑突然來到此地,探臂一把抓住雨籠的肩頭,迅速縮地脈,只求遠離戰場,越遠越好,一條劍光如影隨形。
柔荑倉促間一手拋灑出無數金色符箓,化作一個個女冠,各展神通,試圖阻滯劍光。劍光長掠,完全無視障眼法,快過那些花里胡哨的術法神通太多,一處漣漪陣陣,柔荑被迫現出真身蹤跡,卻是驟然拔高丈余,依舊被一條劍光斬斷腳踝。
柔荑心生絕望之際,劍光被一道凌厲光芒狠狠砸退,再被別處突兀而起的一道水法打散劍光余韻,只見天幕那邊,如同打開了數座大門,其中一頭老王座大妖,手持長棍,遙遙指向地上的那位隱官,它厲色道:“豎子休要猖狂!”
另外一頭久經沙場、與劍氣長城劍修可謂熟悉至極的王座,趕緊接引了一路倉皇逃竄的女冠,與她道謝一聲,柔荑懷中的年輕女修,見著了那位老人,雨籠立即眼眶一紅,終于哭出聲來,老人連忙扶住她,輕聲笑道:“沒事了。”
緋妃眼神冰冷,死死盯住那個年輕隱官,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還有數道不弱于這幾頭大妖的渾厚氣機,暫時沒有顯露真容。
蠻荒天下一位位新舊王座接連現身。
此時此景,一如當年。也曾有人,劍指王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