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貢說道:“你現在感觸不深,以后就會明白的。假設燕佑某天死于一場山上仇怨,對方殺的就是大驪正途武官,朝廷就會追究到底,如果事后確認是私人恩怨,刑部當然不會就此定罪,但對方也要好好掂量一下,此生有無作惡的事跡,畢竟刑部官員查的,就是他這輩子的修道生涯和他的祖宗十八代。”
燕佑黑臉道:“周大人稍微念我一點好,行不行?真有仇怨,也是我活,好不好?”
周貢哈哈大笑道:“既然這么怕死,當什么武將。”
燕佑愈發無奈道:“我也沒得選啊,當時祖師堂里邊,周大人你大馬金刀坐在那張主位椅子上邊,咱們金蘆府連同祖師在內,個個緊張萬分,全都眼巴巴等著我點頭,好在兵部混個官身,這筆糊涂賬才算翻篇了。”
“周大人你是有一副七巧玲瓏心的精細人,豈會看不見金關祖師他們的眼神?”
“需知在我成為金身境武夫的時候,老祖都只是帶我去祖師堂燒香,勉勵了幾句,賞下了一件寶物。周大人拿我們祖師堂升堂斷案的時候,金關祖師卻是恨不得將那神主讓我捧著,只要敢說一個不字,就是燕佑愧對歷代祖師,我能怎么辦。金蘆府待我不薄,何況這場風波因我而起,別說是投軍,就是走一遭刀山火海都不能皺一下眉頭的。”
周貢揉了揉下巴,“好像是這么個道理。”
燕佑摸了摸藏著公文的那只袖子,“再說了,心儀的女子,看著我呢。哪里忍心讓她傷心。”
周貢笑問道:“她是喜歡燕佑這個人,還是喜歡你的武學境界?”
燕佑不知如何作答。
周貢有些后悔有此問了,說道:“朝廷允許我替風雪廟大鯢溝揀選一些修道胚子,將來帶回山中修行,兵部那邊也允許你帶幾個志同道合的同門,進入邊軍,當然兵部會仔細勘驗過他們的履歷,總之你自己看著辦,留心觀察,慎重決定。”
燕佑點點頭,好奇問道:“周大人是什么武勛?”
周貢難掩自豪神色,笑道:“第五等的簪裊尉。”
除了下六級武勛,中上十二級,非軍功不得授予,任你是兵部尚書、侍郎這樣的正印官,只要沒有實打實的沙場軍功,至多就能拿到一個驍騎尉的武勛,侍郎徐桐是如此,尚書沈沉也是如此,只有吳王城是貨真價實的邊軍武將出身,所以是帶著第四等武勛進入京城兵部衙署的。
燕佑追問道:“怎么得來的?”
周貢說道:“當年在陪都戰場,用渡船床子弩戳死了一頭身負重傷的玉璞境妖族。”
周貢眉眼飛揚,抬起手臂指指點點,“將那畜生從頭顱到背脊再到尾部,一排弩箭,釘死在了戰場,老子親自動手,準得很!”
周貢收斂了笑意,眼神恍惚,輕聲道:“若無邊軍死戰,我們渡船也沒有這種撿漏的機會。”
心不在此,就像重返那場波瀾壯闊的戰場。大地之上,無數生死。活下來的,魂牽夢縈。
周貢自言自語一句,“邊軍老卒幾乎都去了蠻荒。”
燕佑是不太理解周貢這些心思的。
周貢說道:“國師身上有一種殺氣。”
燕佑疑惑道:“為何我就察覺不到?”
周貢說道:“所以你的問拳,在國師看來,就像玩一樣。”
燕佑在這件事上還是不太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