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于樾今天這樣。不管三七二十一,可以不問對手出身,先砍了再說。
于樾也好,好友蒲禾也罷,無論有什么世俗身份,都要為“劍修”二字靠邊站。
而在陳平安心目中,天下劍修無非分三種,劍氣長城,北俱蘆洲,其他劍修。
如果只說浩然天下的劍修,則只分兩種,去過劍氣長城的,沒有去過的。
陳平安笑著搖頭道:“真不用。”
老劍修沒機會砍人,明顯有些失落,“那我就聽隱官的,算這小崽子燒高香。”
這位跟隨密云謝氏來此游歷的流霞洲老劍修,名叫于樾,實打實的玉璞境瓶頸,是一位老玉璞。
于樾擁有兩把本命飛劍,分別名為“驚鳥”和“百花”,曾經與一位皚皚洲老仙人廝殺過一場,兩把飛劍齊出,聲勢極大,有那“一鳥飛電抹,百花滿江河”、“劍氣沖而南斗平”的美譽。先前祭出飛劍,不出意外,是那把以風馳電掣著稱兩洲山上的飛劍“驚鳥”。
于樾最近兩百年,擔任皚皚洲密云謝氏的客卿,還是首席。
在浩然天下,劍修宗門之外,山上宗門仙府,山下王朝豪閥,都以擁有一兩位劍仙供奉、客卿為榮。
尤其是最缺劍仙的皚皚洲,風氣最盛。
劉氏前幾年竭力邀請謝松花擔任客卿,就是最好的例子。皚皚洲劉氏,自然不缺頂尖戰力,供奉一大堆,連止境武夫沛阿香的供奉名次都不高,何況劉聚寶本身修為,就深不見底,是與火龍真人、陳淳安一樣,寥寥無幾能被中土神洲入眼的別洲大修士。
陳平安收起了學自崔東山的那座劍陣。
兩撥釣客,境界都不高,所以陳平安跟老劍修的對話,都未曾聽見,而且兩人身處劍陣之內,所以景象模糊,外人見不真切。
于樾由衷贊嘆道:“隱官這一手劍術,抖摟得真是漂亮,讓人無話可說。”
陳平安都沒好意思接話。
學到了。
一個所謂的無話可說,似乎就是最好的留白。
避暑行宮那邊,對外鄉劍修都有詳略各異的記載。
于樾這位當年還很年輕的老劍修,在劍氣長城檔案上邊,就屬于很粗略的那種。
是上一輩隱官一脈劍仙洛衫的潦草字跡,“流霞洲于樾,金丹境修士,飛劍兩把,花、鳥什么,品秩尚可,戰功忽略不計。”
老劍修于樾除外,對于兩邊的外人而言,這場變故,確實意外。
事出突然,從那一襲青衫毫無征兆地出手傷人,到密云謝氏客卿的玉璞老劍仙,祭出飛劍救人不成,收回飛劍,再起身言語,不過幾個眨眼功夫,那位出身中土宗門的簪花俊公子,就已經奄奄一息躺在地上,所幸頭頂所簪那朵出自百花福地的梅花,依舊嬌艷,并無半點折損。而于樾不知怎的,好像還與那年輕容貌卻脾氣極差的“高人”聊上了?雖然不知聊了什么,但看那于樾又是抱拳又是笑臉,遇上某位嬉戲人間的山上前輩了?
那個斜臥飲酒喜歡-吟詩的謝氏貴公子,悚然挺身而坐,使勁拍打膝蓋,大聲疾呼道,“突兀而起,仙乎?仙乎!”
修士境界高不高,是一回事,打架好不好看,是另外一回事。術法神通,行云流水,身姿縹緲,寫意通神,才是真本領。
換一種說法,就是這位出身密云謝氏的豪閥公孫,喜歡漂亮的出手,好看第一,得有仙家氣度,風流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