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珠洞天的年輕一輩,開始逐漸被寶瓶洲山上視為“開門一代”。
只不過因為山水邸報不夠靈通,目前缺了不少人。
但是柳赤誠不一樣,當時帶著龍伯老弟,親自走過那座槐黃縣城小鎮,曾經親眼見到了那撥氣象各異的年輕人。
如果不談李柳和那個女子。
一樣還有落魄山陳平安,龍泉劍宗劉羨陽,白帝城顧璨。杏花巷馬苦玄。
泥瓶巷宋集薪,大驪藩王。福祿街趙繇,大驪京城刑部侍郎。桃葉巷謝靈,龍泉劍宗嫡傳。督造衙署出身的林守一。
當然還有山崖書院的李寶瓶,李槐。
陳平安笑問道:“寶瓶,最近在讀什么書?”
李寶瓶搖頭道:“沒讀書了,就是想些事。”
陳平安好奇道:“什么事?”
李寶瓶說道:“一個事兒,是想著為什么上次吵架會輸給元雱,來的路上,已經想明白了。還有兩件事,就難了。”
陳平安笑道:“說說看。”
李寶瓶想了想,指了指桌子,“比如書上都說文思如泉涌,我就一直在琢磨讀書人的文思,到底是怎么來的。我就想了個法子,在腦子里想象自己有一張棋盤,然后在每個格子里邊,都放個詞匯住著,就像住在宅子里邊,傷心,開心,幽寂,悲憤什么的,好不容易填滿了一張棋盤,就又有麻煩了,因為所有詞匯的走門串戶,就很麻煩啊,是一個格子走一步,就像小師叔走在泥瓶巷,必須跟隔壁宋集薪打招呼,還是可以一口氣走幾步?直接走到顧璨或是曹家祖宅門口?或是干脆可以跳格子走?小師叔能夠一下子從泥瓶巷,跳到杏花巷,福祿街我家門口?還是想看桃花了,就直接去了桃芽姐姐的桃葉巷那邊?我都沒能想好個規矩,除了這個,再就是傷心與悲慟串門,是加法,那么如果傷心與高興串門碰頭了,是減法,這里邊的加加減減,就又需要個規矩了……”
李寶瓶橫抹,再雙手豎起,然后一個歪斜傾倒,好像將兩座天地重疊在一起,“除了情緒,我又想了第二張棋盤,是更加具象化的詞匯了,比如小橋,流水,大門,朋友,書籍……又多了一張棋盤,因為很多念頭,除了在格子里待在,就像在家里自己一個人瞎想,肯定是見著了東西,才會有那通感,移覺和想象……”
“我在想這些的時候,我就又想到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更難了。比如書上說道生一,我就假設這個一,就是一點,小師叔,比如這樣……”
李寶瓶的思維很跳躍,加上說話又快,就顯得十分天馬行空。
說到“道生一”的時候,李寶瓶拇指和食指抵住,好像捻住一粒芥子,她伸手將其放在空中。
說到“一生二”的那一刻,李寶瓶驀然放開,立即有橫
(本章未完,請翻頁)
豎兩條線,穿過那粒芥子,剎那之間,又有無數條直線,瞬間生發而起……
陳平安瞬間祭出一把籠中雀。
————
這座建造白鷺渡高山之上的仙家客棧,名為過云樓。
山腳渡口除了蘆葦蕩,附近還有大片呈現階梯狀的稻田,白鷺飛旋,雀抓蘆桿,靜謐祥和,一派鄉野氣息。
水上漁翁,田間農夫,對那些仙家渡船的起起落落,早已見怪不怪,白鷺渡距離最近的青霧峰不過百里路程,這些山下俗子,世世代代在正陽山地界居住,實在是見多了山上神仙。
崔東山親自煮茶待客,白衣少年就像一片云,讓人見之忘俗。
田婉落座后,從崔東山手中接過一杯茶水,只是不敢喝下。畢竟她今天是以真身在此露面,之前她手段盡出,分別以陰神出竅遠游、陽神身外身遠遁,再加上障眼法,不料一一被眼前兩人攔截。而且對方似乎早已篤定她真身還在正陽山,這讓田婉倍感無力,她在寶瓶洲操控紅線、玩弄人心多年,第一次覺得自己人算不如天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