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說道:“接拳而已。”
涼亭那邊,熹平神色無奈,與劉十六說道:“君倩,你之前可沒說他們要離開功德林,一路打到文廟那邊去。”
一直看著小師弟問拳過程的左右笑道:“熹平先生能者多勞,問題不大。”
方才劉十六說了件事,如果不談拳招深淺、拳意高低,只說體魄,還是小師弟更勝一籌。
結果老秀才一巴掌一個,“小師弟給人打了,你們還笑?!”
劉十六笑道:“也不是誰都能讓曹慈放開手腳出拳的。”
曹慈先前撤掉了身上那件法袍,就是證明。
這意味著曹慈都有了點勝負心。
老秀才說道:“說實話,浩然有曹慈是幸事。”
虧得有個曹慈在前邊,那么關門弟子陳平安,在武道一途,就會走得格外堅定。
而且曹慈這么個孩子,走的越高,不管怎么個高,老秀才這些老人,看在眼中,都覺得是好事。
老秀才當然會對陳平安這個關門弟子,寄予厚望,多大的希望都不過分,但是陳平安與人相爭,不管是道理,還是武學,總不能想著站在陳平安對面的對方就錯了,或是低了,而是要對方對,更高,學生陳平安就一步步腳踏實地,隨之更對,更高,才是老秀才心底對陳平安的真正期望。
天下大道,終究不是那種必須分輸贏的市井吵架。
條條大道之上,行走之人,講理之人,其實就是真正的修道之人。
道理越講越爭越分明,拳腳越磨越煉越穩重,道心越砥越礪越光明。
熹平點頭道:“只要陳平安能夠一直跟上曹慈,哪怕被拉開半個身形,就不是問題,還有機會。”
雙方如今只差半步。
別看今夜問拳,陳平安挨拳頗多,其實勝負并不算太過懸殊,一來陳平安的武學境界底子,本就是被一路打出來的,再者雙方既然只為分勝負,不求分生死,所以這場問拳,對雙方而言,出拳傾力,但是殺心不足,都還談不上真正的酣暢淋漓,目中無人,心無所礙。
劉十六說道:“雙方哪天都神到了,可能會重新拉開點距離。所以小師弟將來在歸真一層,必須好好打磨。”
躋身止境之前的山巔境,曹慈可能是為了應對扶搖洲的那場大戰,略顯倉促,但是陳平安身在劍氣長城,反而要更加心無旁騖。
如今又不一樣。
曹慈太純粹。尤其當他心氣一起,此后練拳氣象,就會很嚇人。
劉十六不會因為自己是陳平安的師兄,就對曹慈這個年輕人有任何成見,恰恰相反,劉十六很欣賞曹慈身上的那種氣勢,就像在與數座天下說個道理,我必然拳法無敵,既不會妄自菲薄,也絕不得意忘形,這就是一件很天經地義的事情,旁人認與不認,都是事實。
反觀小師弟回了家鄉,卻要分心太多。只說練氣士身份,尤其是身為劍修的幾把本命飛劍,就會是個不小的累贅。
老秀才一瞪眼。
劉十六立即與先生歉意道:“算我烏鴉嘴。”
經生熹平一閃而逝,出現在了文廟臺階頂部,這兩家伙打架,總不能仗著自己收拾殘局,你們倆就真不管不顧愣頭青了,拆了身后文廟才罷休。
前來議事、湊熱鬧的大修士,差不多都已離開文廟地界,各回各家,各有各忙。
所以事后不少山巔修士,都很遺憾錯過了今夜的這場熱鬧。
哪里能想到,議事結束之后,除了那幾個云波詭譎的山上陰謀算計,讓人心悸,只會讓人更加腳步匆忙,一些個自認境界還不高的上五境修士,只會催促渡船加緊離開是非之地,不曾想還會有這么個天大熱鬧可看?會來這么一場被后世贊譽為“青白之爭”的問拳?
白衣曹,青衫陳。
兩位年輕大宗師,竟然將功德林和文廟作為問拳處,拳出如龍,氣勢如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