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峮親自煮茶待客,心情激蕩,久久無法平靜,雙手竟是有些不可抑制的顫抖。
茶葉是彩雀府后山特產,名為小玄壁,老茶樹不過十二棵,由珍禽彩雀銜摘,秘法炒制成團,故而極為名貴。
武峮經常忍不住多瞥幾眼那寧姚。
寧姚,真的是那個傳說中的寧姚!
如今北俱蘆洲大山頭之間,都是有些猜測和說法的,無一例外,都堅信寧姚會是那座嶄新天下的第一人。
關鍵寧姚是女子啊,武峮平時與府主、瑰寶她們喝酒飲茶,豈會不多聊幾句寧姚?尤其是心高氣傲的柳瑰寶,對寧姚更是仰慕。
但論劍修,繞不過寧姚。
就像浩然天下只要提及純粹武夫,就肯定繞不開裴杯和曹慈這對師徒。
小米粒雙手接過茶杯,道了一聲謝,然后與身邊的矮冬瓜小聲分享心得:“慢點喝,可不能喝快了。”
白發童子一臉震驚,“喝茶還有這么個講究門道?小米粒,你從哪本生僻書上看到的?”
小米粒雙手持杯,低頭抿了一口茶水,再輕輕點頭,表示滿意,滋味極好,然后轉頭笑呵呵道:“無師自通哈。”
陳平安手持茶杯,輕輕旋轉,笑瞇起眼,涼風習習,心情舒暢,茶肆水榭之外,湖水如鏡,溪湖桃花無數,層層疊疊往山上去,花色有淺深,似嬌艷女子勻深淺妝。
因為陳平安要跟人談買賣,寧姚喝過了茶水,就與武峮告辭一聲,讓來過彩雀府的裴錢帶路,她們要去天衣坊那邊,欣賞那些彩雀府的“紡織娘”編織法袍。
寧姚在時,武峮一直緊張,寧姚離去,武峮心中又有不舍。
武峮心聲問道:“陳山主,能不能問一下寧劍仙的境界?”
陳平安微笑道:“暫時飛升境。”
武峮給自己倒了滿杯茶水,仰頭一飲而盡。今兒在茶肆待客,虧大了,等到府主和瑰寶回山,自己就說與寧姚一起過喝茶?到底是差了點意思,遠遠不如與寧姚一起同桌喝過酒。
白發童子留下了,信誓旦旦說要助老祖一臂之力。
陳平安倒是沒覺得她在胡吹。煉制法袍一事,吳霜降的這位道侶心魔,是一等一的行家里手。
陳平安開門見山道:“來這里之前,我參加了文廟議事,彩雀府的法袍,已經被文廟錄檔了,暫列候補名單,成了,就是一大筆生意。商家、術家和計然家修士,會繼續考量此事。不管最終此事成與不成,落魄山和大驪都會收到文廟傳信,希望未來某天,有機會與彩雀府道賀。”
陳平安拿出一本冊子,是金翠城的煉制秘法的手抄本,道訣是蠻荒桃亭給的,在桌上輕輕推給武峮,笑道:“法袍品秩,可以繼續完善提升了,回頭彩雀府抓緊給出煉制法袍所需天材地寶的單子條目,越詳細越好,我會幫忙在北俱蘆洲各地搜尋合適的仙家山頭。”
白發童子心聲說道:“隱官老祖,我能不能瞅瞅啊?”
得到陳平安的許可后,起身墊腳,趴在桌上,才拿過那本冊子,翻閱起來,然后抖了抖手腕,遠處桃花溪水便有絲絲縷縷的精粹水運,凝聚為一支碧綠桿毛筆,又有幾朵桃花掠過湖溪,飄落在桌上,毫尖輕點桃花,如同蘸墨,在那冊子上“朱批”起來,蠅頭小楷,這里一行道訣,那邊幾句建言,在書頁空白處寫得密密麻麻,很快就將一本冊子的文字內容翻了一番。
這一幕,看得武峮心神大震。
仙人手筆,道氣縹緲!
武峮忍不住心聲詢問道:“山主,這位前輩是?”
陳平安笑道:“落魄山新收的雜役子弟,先去騎龍巷那邊看鋪子,通過考驗了,再錄入霽色峰譜牒。”
武峮只當是這位前輩的身份不宜泄露,陳平安在與自己開玩笑。
白發童子抬起頭,一雙眼眸呈現出七彩煥然的琉璃色,前什么輩,臭娘們會不會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