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山供奉袁真頁身后,現出一尊老猿法相,重重一跺腳,在劍頂和停劍閣之間落腳,同時運轉搬山一道的本命神通,將一線峰踩下,轟然落地,一山周邊的山水氣運隨之穩固積分。
先前那個泥瓶巷的小賤種,竟敢斬開祖山,再一劍挑起一線峰,使得祖山離地數丈高。
這一手腳踩山岳落地生根的神通,抖摟得堪稱霸氣絕倫,使得不少客卿供奉都心中惴惴,會不會跟著竹皇一邊倒,一個不小心就會押錯賭注?到時候不管竹皇如何斡旋補救,最少他們可就要與袁真頁實打實結仇了。
白衣老猿收起背后法相,一身罡氣如江河洶涌流轉,大袖鼓蕩獵獵作響,獰笑道:“豎子成名,拳下受死!”
袁真頁拔地而起,高高躍起,腳下一山震顫,魁梧身形化作一道白虹,在高空一個轉折,筆直一線,直撲山門。
劉羨陽站起身,扶了扶鼻子,拎著一壺酒,來到劍頂崖畔,蹲在一處白玉欄桿上,一邊喝酒一邊觀戰。
一道渾厚無匹的拳罡如仙劍飛劍,使得天地間雪亮一片,將那山門外一襲青衫所站位置,打出了個湖泊一般的凹陷大坑。
停劍閣那邊,正陽山諸峰嫡傳弟子們,翹首以盼,看到袁老祖這一拳遞出后,一個個目眩神搖,有年輕劍修,攥緊拳頭,默默喝彩。
不少觀禮客人,都是首次親眼見到袁真頁的出手。
好個護山供奉,確實名不虛傳,袁真頁這一拳勢大力沉,分明可殺元嬰修士。
說不定那些體魄堅韌的遠游境武夫,挨了這一拳,都要當場分尸,血肉崩碎。
可山門外那處無水的“湖泊”之上,一襲青衫依舊紋絲不動,懸空而停,面帶笑意,一手負后,一手輕輕揮動,驅散四周塵土。
白衣老猿身形落在山門口,轉頭瞥了眼那把插在牌坊匾額中的長劍,收回視線后,盯著那個靠著運氣一步步走到今天的青衫劍仙,問道:“需不需要留你全尸?不然你們落魄山這幫廢物,阻攔不及,事后收尸都難。”
陳平安沒有任何言語,只是朝那白衣老猿夠了勾手指,然后微微側頭,雙指并攏,輕敲脖子,示意袁真頁朝這里打。
袁真頁瞇起眼,腳下砰然一聲,大地沉悶而晃,一線峰地底深處的山根都出現了撼動余韻,導致周邊天地靈氣漣漪飄搖,如果說雙方對峙是一幅山水畫卷,那么所有施展掌觀山河的山上看客,在這一刻,都會發現此處山河畫卷都出現了一陣搖晃。白衣老猿身形一閃而逝,下一刻,一襲青衫被一拳兇狠橫掃,打中脖頸,瞬間橫移出去數十丈。
陳平安輕輕抖了抖手腕,身形瞬間止步,晃了晃脖子,滿眼笑意,好像在說讓你試試看,就別留力收手,與我客氣什么?
劍修哪怕得天獨厚,能夠淬煉飛劍的同時,反過來溫養神魂體魄,煉劍淬體兩不誤,事半功倍,這才使得山上四大難纏鬼為首的劍修,既能夠一劍破萬法,又擁有媲美兵家修士和純粹武夫的身軀,可即便那位來自落魄山的青衫劍仙,與好友劉羨陽都已是玉璞境,可是一位玉璞境劍仙,真能將人身小天地打造得身若城池,如此堅不可摧?
直到這一刻,那些知曉“鄭錢”身份的觀禮修士,才有些相信,她說不定真是這位年輕山主的開山大弟子。
而那白衣老猿委實是山巔宗師之風,每次出拳一次,都并不趁勝追擊,遞拳就停步,好像故意給那青衫客緩一緩、喘口氣的休歇余地。
這位身負氣運的上五境護山供奉,雖是毋庸置疑的修道之士,可確實一向以拳腳功夫名動寶瓶洲。
白衣老猿臉色陰沉,“狗崽子當真不還手?!”
當下不曾背劍的一襲青衫,始終默不作聲。
袁真頁嗤笑不已,拉開一個古樸拳架,雙膝微曲,微微低頭,如背負山岳之姿,拳架一起,便有鯨吞天地靈氣的異象,本該天然沖突的靈氣與純粹真氣,竟然融洽相處,悉數轉為一身雄渾拳意,不但如此,拳架大開之后,身后拳意竟如山中修士的得道法相,凝為一座座高山,腳下拳罡則如江河洶洶流淌,與那道門真人的步斗踏罡有異曲同工之妙,鋪設出一幅道氣盎然的仙家圖案,最終白衣老猿腳踩一幅寶瓶洲嶄新的五岳真形圖,遞拳之前,白衣老猿,如上古仙人提挈巨山,腳踩河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