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晝錦有些不以為然,小聲道:“劍術是高,模樣好看是好看,卻不算太出彩。”
余瑜躺在屋頂上,頭枕一只空酒壺,腦袋晃來晃去,翹起二郎腿,還是一晃一晃,隨口說道:“那寧姚姿容再不出彩,陳平安一樣配不上她。”
這位兵家修士的小姑娘,依舊是一罵罵倆。就像一個人的學問,可以多看書就有,唯獨那份幽默感,多半得是天生的。那么有些發乎本心的“公道話”,與那避暑行宮的顧見龍差不多,真得靠天賦異稟。
擔任京師道錄的年輕道士,感慨不已,只是覺得這般登峰造極的驚艷劍術,豈會出現在人間。
那個在譯經局尚未圓具的小沙彌,雙手合十,贊嘆道:“寧劍仙劍法無敵。”
宋續轉頭看了眼這個小和尚。
這個小沙彌曾經單獨追捕過一位在各州流竄犯案的邪見僧,濫殺無辜,揚言被他打殺之輩,既有前世因果報業,此生當受殺身之報,竟然還敢自稱只要哪天放下屠刀,依舊能夠立地成佛。還說小和尚你殺人,卻是破了殺戒的。回到京城譯經局之后,小沙彌就開始閉門翻書,最終不但解開了那個心中疑惑,確定了那人錯在何處,還順便看了一零八樁佛門公案,等到小沙彌出門之后,道心澄澈,再無半點困擾,眼中所見,好像整座譯經局,就是一處琉璃煥然的無垢道場,而佛門高僧所譯數十卷經文,好像變幻為一尊尊佛門龍象。在那之后,小沙彌就一直在鉆研“有無空”三字。
宋續再看了眼那個父親曾經是邏將的京師道錄,曾經在一處地方州郡,與一位犯禁野修在一條小巷中狹路相逢,轉瞬之間就分出生死,事后年輕道士被人找到時候,滿身傷痕,血肉模糊,靠墻跌坐在地,與那具尸體相對而坐,只是不知為何,年輕道士始終微微睜眼,臉上有些淚痕。
然后是那位出身清潭福地的女子陣師。
好像誰都有自己的故事。可好像誰都不是那么在乎。
余瑜第一個察覺到宋續的心境變化,問道:“咋了?”
不等宋續給出答案,小姑娘就已經大大咧咧道:“別多想,你反正沒有當皇帝的命,這會兒都是金丹劍修了,山上大好前程,走啥回頭路,傻子才做的事情,以后說不定見著了你大哥的兒子,后者都白發蒼蒼老頭子了,結果見著你還是得喊一聲皇叔,哈哈,‘后生可畏’嘛,那就繼續好好修行,天天破境,比啥都強。”
宋續忍俊不禁道:“是極是極,能受良言善語好道理,就可以變成有錢人。”
余瑜有些吃癟,惱羞成怒道:“別學那家伙說話啊,不然姑奶奶跟你急啊。”
一向坐有坐相站有站相的宋續后仰倒去,伸出一手,“酒水拿來,得是長春宮的仙家酒釀。”
余瑜干笑道:“我哪里買得起那么貴到無法無天的酒水,先前與封姨瞎扯的。”
小和尚默念一句阿彌陀佛,“余瑜的方寸物里頭,藏著七八壇。”
余瑜大罵道:“小禿子!”
小和尚摸了摸自己的光頭,沒來由感嘆道:“小沙彌何時才能梳盡一百零八煩惱絲。”
余瑜愣了愣,大概是覺得小和尚真是在想正事兒,就暫且放過他一馬,敲木魚誰不會。
小和尚眼角余光微斜,哈。
韓晝錦提醒道:“余瑜,他在糊弄你。”
小和尚雙手合十,“宋續說得對,漂亮女子惹不起。”
宋續說道:“我沒說過。”
小和尚佛唱一聲,說道:“那就是做夢夢見宋續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