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簪神采奕奕,一雙眼眸死死盯住那個,道:“陳先生說笑了。我方才說了,大驪有陳先生,是幸事,若是這都不懂珍惜,南簪作為宋氏兒媳,愧對太廟的宋氏列祖列宗。”
陳平安微笑道:“萬一是太后娘娘有臉去敬香祭祀,宋氏太廟諸賢、陪祀沒眼看,就有點尷尬了。”
南簪掩嘴嬌笑道:“陳先生確實變了好多,相較于少年時的沉默寡言,如今言語風趣極了。”
陳平安點點頭,“已死龍君,半死流白,已去離真,當年與我相伴多年,老少男女皆有,一個個也都是這么覺得的。”
南簪拍了拍自己胸脯,心有余悸道:“陳先生就不要嚇唬我了,一個婦道人家,不光是頭發長見識短,膽兒還小。”
陳平安朝門口那邊伸出一只手掌,“那就不送,免得嚇死太后,賠不起。”
南簪站起身,咬著嘴唇,眼神哀怨道:“那我可真走了?”
陳平安笑著起身,“那還是送送太后,盡一盡地主之誼。”
南簪卻一屁股坐回原位,落座之前,她雙膝微曲,身體前傾,雙手下垂,然后輕輕捋過弧線,綢緞光滑如水,坐定之后,她高高仰起脖子,嫵媚笑道:“是與陳先生說笑呢,總不能只許陳先生詼諧,不許南簪說句賭氣話吧?”
她沒來由說了句,“陳先生的手藝很好,竹杖,書箱,椅子,都是有模有樣的,當年南簪在河邊鋪子那邊,就領教過了。”
只是不等南簪說完,她脖頸處微微發涼,視野中也沒有了那一襲青衫,卻有一把劍鞘抵住她的脖子,只聽陳平安笑問道:“算一算,一劍橫切過后,太后身高幾許?”
宮裝婦人搖搖頭,“南簪不過是個小小金丹客,以陳先生的劍術,真想殺人,哪里需要廢話。就不要了虛張聲勢了……”
果不其然,陳平安手腕一擰,那把長劍掠回一處廂房墻壁。
陳平安重新落座。
婦人微微一笑,什么南綬臣北隱官,不過如此。
只是驀然劍光一閃。
南簪一顆頭顱竟是當場高高飛起,她驀然起身,雙手拽住頭顱,迅速放回脖頸處,手心急急抹過傷口,只是稍稍轉頭,便吃疼不已,她忍不住怒道:“陳平安!你真敢殺我?!”
陳平安從袖中取出一壺酒,再拿出一只文廟議事隨手順來的花神杯,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自飲自酌,“你說不敢就不敢吧。”
南簪站在原地,譏笑道:“我還真就賭你不敢殺我,今兒話就撂在這里,你要么耐心等著自己躋身飛升境瓶頸,我再還你碎瓷片,要么就是今天殺我,形同造反!明天就會有一支大驪鐵騎圍攻落魄山,巡狩使曹枰負責親自領軍攻伐落魄山,禮部董湖負責調度各路山水神靈,你不妨賭一賭,三江水神,各路山神,還有那山君魏檗,到時候是作壁上觀,還是如何!”
南簪揉了揉脖子,神魂震顫,她這輩子還未受過這般奇恥大辱,心中大恨,恨極了這個大逆不道的泥瓶巷賤種,她隨即嗤笑一聲,“文圣也好,再由你加上一個飛升境劍修的道侶寧姚也罷,別忘了,我們浩然終究是中土文廟的規矩在打理天下,別說剛剛恢復神位的文圣,就連禮圣都要尊重自己制定的禮儀規矩……”
不曾想那個青衫男子笑瞇瞇伸出手掌,虛按幾下,“別急眼啊,急什么,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而已,難道只許南簪道友管不住嘴,不許我一個不小心管不住飛劍啊。”
南簪深呼吸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