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翳然顯然與此人關系熟絡,隨口說道:“沒地兒給你坐了。”
那人將山水邸報輕輕拋給關翳然,就隨便坐在門檻上,“你不是說你早年有個江湖朋友嘛,此陳平安是彼陳平安?應該是了。牛氣啊,翳然你跟他真喝過酒,還被你次次喝得酒桌底下轉圈圈?回頭這位陳劍仙來了京城做客,你幫忙攢個酒局,讓我也豪氣一回,打不過他,還喝不過他?”
陳平安默不作聲。要說只在酒桌上,除了劉景龍,我還真不慫誰。
戶部衙門,畢竟不是消息靈通的禮部和刑部。而且六部分工明確,可能戶部這邊除了被譽為“地官”的尚書大人,其余諸司主官,都未必知曉先前意遲巷附近那場風波的內幕。
不過京城六部衙門的中層官員,確實一個個都是出了名的“位卑”權重。一旦外放地方為官,如果還能再調回京城,前程似錦。
關翳然咳嗽一聲,提醒這家伙少說幾句。
陳平安面帶微笑。
反正事已至此,關翳然干脆就毫不心虛了,滿臉的問心無愧,與那同僚說道:“也不算次次,酒桌上偶爾會跟他打個平手。下次如果有機會,他要是來了京城,又不著急走,肯定約你一起喝酒。”
那個年輕官員點點頭,然后轉頭望向那個青衫男子,問道:“翳然,這位是?”
陳平安已經正襟危坐,主動笑道:“我是關大人在江湖上收的小弟,不是京城人氏,這不剛到的京城,就立即趕過來拜山頭。”
關翳然擺擺手,埋怨道:“什么小弟,這話就說得難聽了,都是一見如故相見恨晚的好兄弟。”
年輕官員抹了把臉,“翳然,你看看,這家伙的山上道侶,是那飛升城的寧姚,寧姚!羨慕死老子了,可以可以,牛氣牛氣!”
然后望向那個客人,笑道:“兄弟,是吧?”
陳平安點頭笑道:“羨慕羨慕,必須羨慕。”
關翳然揮手趕人,“不就一封山水邸報嘛,有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你趕緊忙去。”
關翳然以心聲與陳平安介紹道:“這家伙是戶部十幾個清吏司主官之一,別看他年輕,其實手頭管著洪州在內的幾個北方大州,離著你家鄉龍州不遠,如今還暫時兼著北檔房的所有魚鱗圖冊。而且跟你一樣,都是市井出身。”
陳平安輕輕點頭,“看得出來。”
是名副其實的“看出”,因為這個年輕官員,身后有數盞由各路山水神靈懸起庇護的大紅燈籠,一身文氣盎然。
關翳然問道:“你要是不忙,回頭我真要在菖蒲河那邊,幫你們倆攢個酒局,怎么樣,這個面子給不給?”
陳平安笑道:“當然沒問題。不過酒局得約在半個月之后。”
關翳然也不問緣由,只是眨眨眼,“到時候花前月下的,咱仨喝這個酒?陳賬房,有無這份膽氣?”
陳平安斬釘截鐵道:“喝個屁的花酒,我就不好這一口。”